私奔东瀛(2)

对比徐悲鸿到上海独打天下,靠真本事吃饭的奋斗,蒋碧微认为,这才像个真正男儿。情窦初开的少女,选择所爱的人,依凭的仍是她受到的传统道德的熏陶。大丈夫立身之本,需堂堂正正,投机取巧的那一套,是遭人鄙视的。

时至今日,蒋碧微的勇敢私奔,还是令人羡慕的壮举。她不愿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愿意跟着她倾心的青年悲鸿,去闯未知的世界。徐悲鸿是横下一条心要出国闯荡的人,而蒋碧微却未必非得背井离乡,她本可选择另一条风平浪静的路,嫁到有钱人家安心地做少奶奶,然后是阔太太。这是许多中国女人梦寐以求的归宿。

蒋碧微知道父母都是要面子的人,定亲之人岂能悔约,说出来肯定通不过,干脆留了一封信,说得含糊其词,与父母不辞而别。

试想,在封建色彩浓厚的世纪之初,逆来顺受是受到社会夸赞的女人美德,而蒋碧微能以反叛之举追求个人幸福,绝非一般女子所能比。女人并非生来弱者,蒋碧微性格中的刚烈一面,在她义无返顾、勇敢私奔时,表现得最为动人。

在康有为家,蒋碧微与徐悲鸿会合。这时,徐悲鸿表面上仍在设法去法国,其实已经把目光从法国收回,转向了一衣带水的近邻日本。

颇有意味的是,恪守传统道德的康有为,对于徐悲鸿蒋碧微相爱的反叛之举,是给予祝福的。这里有康有为接受新思想的开明一面。徐悲鸿早买好两只戒指,送给蒋碧微一只,留给自己一只。徐悲鸿给他心爱的人取了个新名字曰“碧微”,刻在戒指上。

这就是蒋碧微名字的由来。显然蒋碧微非常中意徐悲鸿给她起的名字,她与徐悲鸿的感情大起大落,直至分手,她都不曾改名。

当蒋碧微与徐悲鸿乘坐海轮,在大海上颠簸之时,上海蒋梅笙家乱成了一锅粥。蒋梅笙与戴清波看到次女蒋碧微的信,自然万分焦急。他们设想了无数可能,就是推断女儿的个性,认定女儿不可能自杀。他们回顾女儿出走前的蛛丝马迹,觉得此事可能跟徐先生有关,而徐先生说要出国,他们也曾请家宴送行的,徐先生走了,女儿怎么也同时不见了呢?他们找徐悲鸿友人朱了洲询问,朱了洲说不知道。

结亲的查家来要人怎么办?蒋梅笙夫妇无奈之下,商量出了个“瞒天过海”的招数,对外说女儿突然“病亡”。怕人家看出破绽,他们从苏州买回一具棺材,大办丧事。可是,活着是查家人,死了是查家鬼,查家会不会把这个定亲的媳妇安葬在查家墓地呢?他们又商量一番,吹吹打打送进一家寺庙寄厝。抬着空棺材会被人发现,戴清波问一个老友怎么办,老友安排人手,偷偷把石头装进棺材,抬起来沉甸甸的。

以假乱真,瞒天过海,总算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查先生家不再追究,又给查先生提了亲,蒋碧微母亲戴清波还亲自前往贺喜。直到蒋碧微的姐夫从复旦大学毕业,也到东京留学,找到蒋碧微与徐悲鸿,蒋碧微父母的心才放下。

“死”过一回的蒋碧微,陪同徐悲鸿来到东京。他们在中国留学生聚集的地方,租了间小屋,像一对真正的夫妻,开始属于他们的共同日子。

徐悲鸿在日本这一段,以前中国学者涉及甚少。日本学者松谷省三先生填补了这一空白。他是神户女子学院教授,研究徐悲鸿二十多年,曾多次自费到徐悲鸿故地考察,写出日文版《徐悲鸿传》等研究专着,和友人自发成立了日本徐悲鸿研究会。

松谷省三论证说:“当时一九一七年五月,徐悲鸿到了日本,是和他当时的夫人一起来的。根据回忆录会发现,当时他似乎是想去欧洲的。而且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因为当时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尾声时期,或者说是刚结束的时候,无法去欧洲而来了日本。”

徐悲鸿揣着康有为亲笔书写的信函,拜访了中村不折等日本绘画界前辈。中村不折早年研习中国山水画,于一九○一年赴法国留学,是最早倡导西画技法的日本画家。康有为流亡日本时,与中村不折友情甚深,曾把康有为的着作《六朝书法论》翻译成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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