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骑文鳐鱼飞行(2)

这样的场面是极其令人痛心的,我痛心这些欧洲士兵像强盗一样,在大清国的国土上肆无忌惮地洗劫。士兵们狼奔豕突,哈哈大笑,文鳐鱼带着我在空中盘旋,悲鸣不已。一些英国士兵发现了我们,在一个军官的指挥下,他们向我们开枪射击。子弹像飞虫一样密集地飞了过来,文鳐鱼敏捷地躲闪,并且用自己的翅膀击打那些子弹。但是子弹太多了,像蝗虫一样多,我的腿部中弹了,而文鳐鱼的左翅膀的羽毛也掉了几根,我们招架不了,重新飞入高空,越飞越高,渐渐地离开了那片令人悲痛的战乱场面。

文鳐鱼带我回到了汉口,它把我放在我的屋子门口,然后流着眼泪和我告别:“再见,林德利,圆明园被烧毁了,我也受伤了,可能我会死的。再见了。”它重新飞起来,潜入长江不见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丝毫没有发现长翅膀的文鳐鱼存在过的痕迹。我怀疑我看到的都是幻象。

我得的这场热病持续了半个月。最后,还是我的新船长,一个美国人,他给我吃了一些从美洲带来的奎宁和别的药,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救了回来。

而我醒来之后,才知道,在这个城市,在整个汉口,正在流行一场奇怪的热病,热病使大量的人发烧、拉肚子、昏迷不醒,最后导致了很多人的死亡。一场热病如同一场大风,它猛烈地刮过这座灰暗的城市,留下来的,是很多尸体和人们的哀号。多年之后的今天,我回忆到那些日子,仍旧能够清晰地记得,人们去埋葬死者的路上向空中抛撒纸钱时的哀伤的声调,那种声调是如此的独特,像是某种古代乐器发出来的,悠扬,哀婉,悲伤。所有生命的消失,都会伴随着这样的哀号声。在路上飘散的圆形纸钱,中间有一个方孔,在送葬的队伍过去了很久,仍旧在地上滚动,被更多的人践踏成碎片。

而且更令人惊奇的是,从上海那边来的商船带来消息,英法联军部队的确在这个月占领并且洗劫了北京郊区的皇家园林圆明园。那么,我骑在文鳐鱼背上看到的,又都是真实的了。这可真是难以理喻的事情啊!

我被清军盯上了,他们发现了我的间谍行为,于是,我居住的房子遭到了一次纵火袭击,我差一点被活活烧死。可能一开始我就被盯上了。一天晚上,我正在酣睡,忽然,浓烈的烟火把我给呛醒了。我爬起来就向屋外跑,但是,我打不开房门!有人从外面把我锁在了里面。我的喊叫声惊动了附近的其他人,他们赶来把我的门砸开,我和一股浓烟一起从屋子里滚了出来。别人说,这一定是那些清军干的。有了这次看起来是偶然事件的警告,我必须要尽快离开汉口了。我新供职的那艘新船已经全部建造完毕,可以起航了,于是,我作为大副,雇佣了一个希腊船员当我的二副,一个马来西亚的小个子水手当了水手长——我在香港的时候就认识了他,还雇佣了几个中国船民当水手,我的船就满载了粮食、布匹和煤,一路沿着长江向下游而去了。

向长江下游的航行,总的来说十分顺利,虽然在九江附近因为不熟悉路途,领航员把我们的船引到了鄱阳湖那迷宫般的水汊里,半天才出来,并且还损坏了船舵。最后,我们抵达了南京上游约一百五十英里的大通,这个地方是盐的集散地,我们在那里用煤交易食盐,并且修理好船舵,我和我的二副还一起上岸打猎,打到了一些獐子和野兔。

继续往下游走,我终于再次抵达了南京附近的炮台。我向那个美国船长说明了我想去南京的愿望,他虽然有些担心,还是同意让我去,并且愿意等我几天再开船。

我向炮台上的士兵发出信号,他们派来一条船,上面有几个太平军士兵,对我进行了确认。

我拿出忠王给我发的通行证,我提出的要求是,要面见天王,我要向他禀报汉口的军事情报。太平军小队长看了忠王发的通行证之后,我进入南京的要求被接受了。但是,我被告知,我能否被天王接见,还要看天王本人的意愿。而且,我只被允许在南京呆两天,我的船员还不能上岸。我接受了这些条件,告诉了我的二副和船员们,他们觉得很遗憾,眼巴巴地看着我一个人进入了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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