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见到了干王(1)

于是,在一队太平军士兵的保护下,我来到了南京城内。一切比我想像的还要好,南京城内有一种非常热烈的军事和宗教气氛。到处都是同仇敌忾的士兵在训练,他们士气高涨,人人的面目都很清洁,他们穿着颜色鲜艳的太平军军服,而男兵和女兵是完全分开的,似乎每个人都在为一个理想而放弃了自己自私的一面。一些器物作坊和丝绸生产作坊加紧生产,女人们、工匠们和孩子们都被组织了起来,生产丝绸、茶叶来获得军费。

根据我多次听说的描述,1853年3月,太平军士兵在天王洪秀全的率领下,沿长江顺流而下占领了南京,将这里作为他们的都城。天王洪秀全在随后的几年中,派出了北伐和西征的部队,向各个方向的清军进行攻击。前来围堵的清军在南京城外的长江南岸和北岸,各自建立了一个牢固的军营,军营的四周都是由那种尖利的松木围起来的栅栏,人和马都无法冲进去。清军部队既不敢攻击,也不敢退却,只能如此的和太平军对峙。

而最近几年,天王又派忠王向东部沿海地带进击,相继拿下了苏州和杭州这两个江南重镇。只是几次进攻上海的战斗,都被英法雇佣军先进火力协助的清军打败了。我想,如今太平天国的内部,看来也孕育着一种危机,这危机是很多人还没有看出来的。早在1856年的9月,在南京城,就发生了一场影响到了太平军未来命运的内讧事件:东王杨秀清因为企图凌驾于天王之上,骄奢淫逸,最后被天王秘密派北王韦昌辉给杀了。但是,北王杀红了眼,开始滥杀无辜,把翼王石达开的亲戚也杀了几个。当石达开从外地赶回来,把韦昌辉又剿灭之后,他本人接着就受到了天王本人的猜忌,最后,他只好带领着一批自己的精锐部队,向西开拔了。孤独的天王于是不得不起用了自己亲族中的一些人做王,还封了自己的堂弟、从香港历经千辛万苦才到达了南京的洪仁轩当干王,辅佐自己,处理一切军政事务。同时,起用了陈玉成和李秀成这样的年轻将领,继续和鞑靼人作战,现在在各个战场上和清军处在一种僵持的状态里。

1860年11月的一天,我来到了太平天国的首都南京。当然,这个城市也可以按照太平天国的人的叫法,叫做天京。我的到来使一些太平军人感到了好奇,我在南京城内引发的好奇和我当初在苏州引发的好奇是一样的,他们都围过来打量我这个洋人,摸我的衣服和手,端详我的眼睛。毕竟,太平天国的很多士兵都是没有和西方人打过交道的。

我被安顿在一个简朴的客栈里,迎接我的一个将领告知我,天王会接见我,而首相干王要在天王见我之前和我先见面,时间是第二天的上午。于是,这天晚上,我被一种古怪的激动情绪所俘获,根本就睡不着,很长时间里都是昏昏沉沉迷迷糊糊。所以,当我第二天早晨醒来时,从一面铜镜中看到我的眼睑有些浮肿。

我被两个传令官带领,坐在一辆马车上,向干王所在的王府而去。干王府十分气派巍峨,描金画栋,戒备森严。我下了车,看见干王已经在门口迎接我了。他如此谦逊和亲切,令我惊讶。他穿着很朴素的衣服,脸色似乎比较严肃。他罕见地拥抱了我,使我觉得很高兴,因为感情含蓄的中国人,是一向不喜欢如此热烈亲近的动作的。我猜想他一定是过去在南方受到了很多西方文化的影响。果然,我们坐下来谈话的时候,我发现,他对《圣经》的理解和熟悉程度,远远在我之上。我观察他,他也在观察我,我给他出示了忠王给我发的通行证,告诉他,我已经给南京的守备部队运来了一些弹药和武器。

“我知道这个事情,林德利兄弟,你是我们的好兄弟。让我开门见山,我不得不告诉你,现在太平天国的事业遇到了很多困难。”

他这么直率使我有些吃惊,我也明白了他的面容如此憔悴,眼神如此严肃的原因。现在,天王洪秀全基本依靠他来处理各种军政事务,因此他非常忙碌。我们先闲聊起来,他给我翻看了一本天王写的《幼学诗》,有节奏地给我念道:“‘耶稣为太子,上帝遣当年。赎罪甘捐命,功劳认实先,十字架难当,愁云暗太阳。天堂尊贵子,代尔世人亡。苏后复升天,煌荣握万权,吾侪知倚靠,得救上高天。’你看,这种描述适合我们的士兵学习,朗朗上口。是不是和你们的《圣经》的内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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