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对人生的看法,对文学的看法,那时都清晰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你是一直在变的,这我后面可能还要说到,但有些东西,现在还在你的作品中。事情就是这样,有些东西,是事关生命的,一旦找到了,轻易丢不了,也不能丢。你在《顾氏传人》包括一些短篇中的叙事态度,在你的新长篇里还有影子啊。
范:你这样说了,我放心多了,不想丢的东西是丢不了的。想丢都丢不掉的,只有事关生命的东西。
汪:你那时的许多中短篇我们现在还有很深的印象,前几天我遇到范小天,还一起讨论过,像《桅子花开六瓣头》、《瑞云》、《光圈》、《伏针》等等。这些作品的风格与你同时期的一些长篇存在着互文的关系,是可以相互发明和解释的。这几天我把你的创作理了一下,是不是有一个三级跳的序列?以中短篇为例,《小巷静悄悄》、《银桂树下》等是一个阶段,比较集中,但有些紧;到了我刚才提到的那些作品,就放松了;但近几年的作品又在收了,我很喜欢你这几年的作品,我说一个人写了几十年了,作品还在长,好像空间还很大。确实如此,人文含量与技术含量都很足。
范:一开始我就说了,我们的对话肯定会很投机的,你看你对我的作品,比我自己都认真负责,再加上你的理论水平和境界,弄得我都对自己有点难为情。你说的三级跳,我谦虚一点改称三步走,实在是很准确,我简直无话可说了,能再说一点的,就是第一第二步基本处于盲目半盲目、自由半自由的写作状态,第三步才开始有了一点打造意识,就是你说的近几年的中短篇小说,我写得比过去用心、努力。老实说,我过去认为写小说只要自由状态就行了,不需要精心打造,现在我知道写小说是要精心打造的——我不能说我过去错了,那时也没错,现在也不见得就对,也许到了明天,我又觉得今天我说的话很可笑。这三步走一走就是几十年,这也能说明我这个人的进步有多缓慢,但缓慢也有缓慢的好处,比如散步和压扛铃都是一种锻炼方式,我压不动扛铃就散步吧,更重要的,我喜欢散步,哪天不散步,人就无处着落似地难过。
二、 真的没想到你真的就写了赤脚医生
汪:下面我们集中谈谈你的新长篇吧。我知道你的长篇是从《裤裆巷风流记》开始,然后是《个体部落记事》、《老岸》、《百日阳光》、《城市表情》、《女同志》等。
范:我在这里插一句,这么多年来我写了不少长篇,但始终有人跟我说,你别写长篇吧,你的强项在中短篇,尤其是短篇,你应该专心写短篇。何况写长篇又那么苦。说句笑话,有一回在苏州见到一位北京来的男作家,闻过大名,但没见过面,吃饭时就喝酒,他惊讶地说,真想不到写长篇的女作家还这么喝酒。写长篇肯定是艰苦的,但对我来说,不写可能更艰苦。说明我命苦,用我们的家乡话说就是劳碌命。所以尽管朋友们说了我很多年,但我还是在写长篇,不停地写。其实我这个人并不固执,更不是不服气,好像你说我长篇弱,我就非写一个强的长篇给你看看,我没有这样的心情,从来没有。我只是在写,中短篇包括长篇,一直在写,好像不写心里就不踏实,会很慌张,写出来了,不管是“强”是“弱”,心里就找到了依靠。至于朋友们苛求地说我的长篇小说体现不出我的中短篇小说的特性和韵味意味,我乐于接受,可结果是我接着往下写,写了一部又一部的长篇。前天收到洪治纲编的中国小说学会的2006年《中国短篇小说年选》,洪治纲在序言中称我是“创作极为勤奋”的作家,我也觉得我算是比较勤奋的,但勤奋得有点傻。
汪:你的各体文学创作大家都是很看重的。有的人会认为《百日阳光》及其后面的几部有些关联,甚至将其称为“干部系列”,但我一直觉得它们的差别还是明显的,不管作家怎么想,我不倾向于将它们进行捆绑式的阅读。
关于“赤脚医生”的对话(3)
赤脚医生万泉和
范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