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见珍珍收获而归,还颇开心,就顺嘴问了谁取的米,又谁说什么了没有,珍珍便将雷荷花的话照实说了。她是怕雷荷花的,说得雷荷花的态度口气都栩栩如生的样子。清河听了,新恨旧怨从丹田生起——原先雷荷花跟常氏又合家了,清河与安春暗暗鄙夷过,说她只是要搜刮老两口的便宜,又怨老两口对自家不够好,只因与二春合住,什么好处便都是二春一家的,这是长久的积怨——当下清河哪忍得这口气,若是安春在,便是安春去闹了,偏安春不在,便亲自出马,拉着珍珍闯了下来,恰雷荷花在后厅,因此面对面叫道:“你若有什么话就管当我面说,当孩子面骂什么没良心的话?我家孩子想吃早米,下来拿一点有错的,那米是爹去种的,也不是你去种的,有什么资格可说的……”只一阵高声吆喝,把后厅乘凉的人引来了。那雷荷花手里正抱着娃娃,见清河气势汹汹,怕她扑过来,早已胆怯了,口才又不好,只是细声分辩道:“我也没说什么呀,你们都来评评理!”同厝的妇女怕出事了,赶紧拦住清河道:“同一家人,都是妇女人家,有什么事好好说。”又找常氏道:“阿姆哪里去了?”有人道:“好似拿茉莉花去收购了!”清河只是不饶,道:“你趁着跟两个老的合一家子,吃他的,喝他的,使唤他,我不提意见已是对得起你,倒轮到你来提我意见。若不是安春没本事,又不得爹娘疼,我也能过上张口就来饭的日子!”越被众人推搡,越想朝雷荷花扑去。雷荷花只是朝着众人道:“你们评评理,她怎能这么说!”其实只指望众人来帮,不至于打起来。
常氏慌张地赶了进来,因她还没到厝,早有人告诉她两个儿媳妇吵成一团了,当下厉声叫道:“哎哟,你们莫吵,有何事关门再说。”她的声音是柔软的,一提高嗓门便成声嘶力竭的细声,又是平常不曾有的严肃,倒是让两个儿媳妇肃静下来。清河转头道:“娘,你回来了也好,平时偏心她,我也不曾说什么,如今就珍珍要吃点早米,她倒挑鼻子竖眼,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婊子……”常氏用变了调的声音道:“都莫说,都先回去,这么多人瞧着,你们不羞我也羞!”众妇女帮她一起把清河拥出去,那清河一顿臭骂,气消了些,又赢了势,拉着珍珍骂骂咧咧且回。转身过来,那雷荷花已是泪眼汪汪,被人欺负了的样子,只道:“不曾见过这么坏的女人!”常氏道:“你也莫说了,快把孩子抱进去,别吓了他。”
待静了下来,常氏便问雷荷花原委,雷荷花也说不出究竟,只道对方无缘无故劈头盖脸就来了。晚间,常氏又上安春家去,一意要解开这个心结。恰安春也在,清河便将平日怨气一五一十道了出来。常氏道:“自打你们两个进门,我也不曾偏心向谁,凡儿子要的,我能给的都给,对孙儿也是一样的,都是心头肉。如今你要是看出一碗水端不平,也决计不是我想这么的,做事手脚总有偏差,况且跟二春一起合住着,什么事你也莫计较了。她山里人,有一两句闲话,听听就过了,闹了出来只会不好看,也让娘为难。”清河听了,只是气嘟嘟不吭声,心中的成见一时哪能去掉。倒是安春不计较这些,道:“莫说了莫说了,你们妇女人家就爱耍嘴皮子。不如叫爹把早稻谷卖我几担,反正我要去买米吃,你那里一时也吃不完的。”常氏道:“也是可以的,回头你跟你爹说。”常氏说毕,讪讪回去。虽一时再无冲突,但妯娌不和自此结下,也是常氏一段心中之不爽。
福寿春 18(6)
福寿春
李师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