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赫开时百花杀3(2)

这个德国音乐跳槽天王并没有意识到莱比锡是他最后一槽,他将要在这里度过余生的最后二十七年。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李福衡不久即去世。李傲德迅即修书希望巴赫回锅。彼时在莱比锡混得相当不咋个的巴赫一口回绝。但李傲德娶填房时,巴赫专程赶去演奏婚礼管风琴。后来李傲德孩子满月开酒会,巴赫再次献奏康塔塔《愉悦升天》(BWV 36a)。六年后,三十四岁的李傲德英年早逝。巴赫在葬礼上演奏《马太受难曲》中的康塔塔(BWV 244a),用音乐与侯爵互道珍重。

巴赫拒回葛屯,完全像伤透心的恋人之举。因为,莱比锡给他的工作合同,简直比《辛丑条约》还丑,不仅待遇很低,工作和义务巨多,而且还要宣誓:“我承诺出示葛屯侯爵批准我离开的证明;教学及其它分内工作我都将按良心尽力而为,实因力有不逮必须求助能人,定事先征得尊敬的议会或学校首肯;我要以举止言行为学生榜样;教育学生必耐心;我必服从议会督学大人和校长;我必勤于教导合唱,训练器乐,以节约学校开支;即使请人代上拉丁文课也绝不要求加薪……未经议会书面批准,绝不任职大学;未经市长书面同意,绝不擅离本市。”

跟当黑奴差不多!

此外,巴赫还负责议会和莱比锡所有的红白喜事(洗礼、婚礼和葬礼)音乐,而他手下只有四个号手、三个弦乐手和一个学徒,剩下就是学生。聘书规定他每周日演奏管风琴,尸唱(Leichensingen)时必须与学生同行。在行刑日,唱诗班唱歌陪伴死刑犯走向刑场,巴赫也必须同行!

莱比锡民主选举的议会比翁威廉还专制。他们并不需要一个伟大的音乐家。他们需要一个廉价的音乐教师和仆役。巴赫对此心知肚明。他写信告诉艾格格:“刚开始我觉得从宫廷乐正变成学校乐监对我并不适宜”,但他最后还是“承蒙主的旨意”前来履新。

巴赫说“承蒙主的旨意”,并非客气话。西方音乐,到巴赫为止,就是基督教音乐。西方音乐的记谱、和声、调式、音乐理论和音乐学院均源于基督教。基督教视音乐为教义传播工具。至今,全世界基督教音乐作品加起来超过六十万部。从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覆灭至十五世纪中叶,欧洲由基督教统治。在这个人类历史上惟一的千年帝国,音乐位列七大文艺之冠,是“最高尚的现代科学”,与算术、几何和天文并列大学课程标准科目。那时,教堂是社会和精神文化生活的中心,音乐是教会的奴仆。

基督教音乐以犹太教合唱起家,认真说起来还要算东方音乐。古时耶路撒冷圣殿献祭必由十二人以上的唱诗班吟唱《旧约》诗篇,而在逾越节等重要节日则需合唱《哈利路亚》。后来基督教音乐从耶路撒冷经小亚细亚向西,取道拜占廷(伊斯坦布尔)和罗马传至欧洲。拜占廷帝国的音乐代表作就是赞美歌,主要有普通弥撒时唱的斯德谢拉(stichera)和由九首《圣经》颂歌发展而来的卡农(Kanon)。

基督教音乐中最古老的就是赞美歌,《圣经·马太福音》第26章30节说:“他们唱了诗,就出来往橄榄山去。”基督教学者认为此“诗”即赞美歌。基督教赞美歌源于古希腊。二十世纪在埃及俄克西林古城遗址陆续出土的蒲纸残片记载着现存最古老的基督教赞美歌《放吧,喜悦之光》(公元前二世纪),希腊文歌词,希腊风格旋律,古希腊声乐记谱法。现存词曲兼备的最早赞美歌是米兰大主教圣·安布罗斯和基督教神学大腕圣·奥古斯丁采用民间曲调合写的《赞美颂》。圣·安布罗斯采后来坦承:“有人说我用赞美诗旋律诱人信教,对此我并不否认。”圣·奥古斯丁则说:“在你的教堂里聆听歌曲而热泪盈眶,尽管使我深深感动的已不是唱歌本身而是所唱的内容,但当清澈且控制巧妙的嗓音唱出这些内容时,我仍认识到这一习惯做法的伟大功用”,因此,“我倾向于赞同在教堂内唱歌,因为听觉的欢愉可以鼓舞脆弱的心灵进人虔诚的状态。”

这才是基督教推崇音乐的原因。

就职莱比锡是跳槽天王巴赫一生绝无仅有的赔本儿买卖:从宫廷乐正降为乐监,相当于从部长降为中学副校长,还要上头疼的拉丁文课;虽然不用付房租和暖气费,但工资只有葛屯的四分之一。当时在德国的意大利歌剧女明星年收入一万金古盾,巴赫固定工资只得一百!莱比锡工匠、短工和士兵年薪是三百金古盾。当时一金古盾可买十斤生肉或七斤黄油。巴赫年薪比短工少两倍,可他比短工还会生孩子,在莱比锡的头六年中巴亚蜜连生五子。新教禁止女性参加音乐演出,巴赫家庭经济垮了半边天。更糟糕的是,作为乐监,巴赫家永远住满前来请教的客人和学生,而巴亚蜜必须喂饱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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