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军老兵的抗战记忆
王世江 口述 方军 整理撰写
2005年10月,我去辽宁锦州采访了抗战老兵王世江。九十一岁的王世江是卢沟桥事变的亲历者,是我迄今采访的唯一的从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士兵,又到共产党领导的军队任职到军分区司令员一级的军人。
王世江曾经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牡丹江军分区的司令员。我和老人一见面,第一件事情,就是看那枚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由中共中央、中央军委颁发给他的纪念章。能够领到抗战胜利六十年纪念章是一种光荣。我采访过亲历“卢沟桥事变”的大部分幸存者,王世江的政治状态和经济状况应该是最好的。他住在辽宁省军区第二干休所,房子是二层的小楼,阳光明媚,有一百多平方米。王世江的儿子也是1949年前参加革命的,因此,连王世江的儿子都光荣“离休”了。王世江单独居住,有个下岗工人帮助他料理家务。听说下岗工人的儿子上了大学,王世江就自觉负担了那个非亲非故孩子的全部学费、生活费。王世江对我说:“我留着钱没有用。帮助了别人,我最愉快。”
王世江这位九十一岁的老人由于疾病,数年前被截去一条腿。他只能坐在床上接受采访。王世江的思维很有条理性,他不紧不慢地从1936年他参加二十九军讲起。重点的地方他讲得很细致,我提问的时候他还把问题区分开慢慢回答。快到吃饭时间了,他早安排在他家服务的女工包好了饺子。连着几天采访,我们之间混熟了,他一会儿操纵录像机,给我们看中央电视台对他的采访录像;一会儿,又坐的床上给我们大家拉一段二胡。这位亲历过卢沟桥事变的老军人始终热情洋溢、精神矍铄地和我们谈话。
王世江的床头码放整齐的全部是京剧的录音磁带,如果我们没去造访的话,他除去看电视新闻就是听京戏的录音了。
我是一直在做着对亲历抗日战争最后一批人的采访记录工作,残酷的现实常常这样摆在我的面前:“往往是我前脚采访,后脚,被采访者就离去了。”毕竟,1931年的“九一八事变”距离今天七十五年了;1937年的“卢沟桥事变”距离今天六十九年了。1945年日本投降、抗战胜利距离今天也已经六十一年了。
我们都想活埋了这个嚣张的鬼子兵
1933年,西北军在喜峰口英勇抗战,用大刀片杀敌的消息,威震全国。也点燃了我们青年人心中的抗日火焰,都想参加这样的队伍,抗日救国,誓死不当亡国奴。1936年春天,西北军冯玉祥旧部宋哲元回老家山东乐陵招考学兵。我就是乐陵人,喜欢听宋哲元将军的讲话。我在家读过两年私塾和三年小学,我听了宋哲元的话后,就同本县一百多名青年报名应招了。从此,就在国民党第二十九军三十七师一一○旅当了兵,实现了我参军的夙愿。
那时,我二十一岁,家里人还都劝阻我哩!当时,新兵胸前佩带着白布条,写着新兵二字,还盖着红色的章,看起来特别显眼。那时,司务长领着我们新兵一百二十人从山东到天津,准备再转乘火车到北平。一路上风风光光,谁知在天津火车站的站台上,突然游荡过来一个日本鬼子,大概是警察。他一看中国人又招兵买马了,就过来阻拦,不让大家上车。
“在我们中国人的地盘上征我们自己的兵你们都管?!太横行霸道了!”
我当时血气方刚,跑过去和鬼子理论。日本鬼子说:“八嘎呀路!”抬手就给我一个大嘴巴。我也不含糊,一个扫膛腿把日本鬼子撂倒在站台上。恼羞成怒的日本鬼子随手就掏枪,正巧,跑来两名中国铁路警察,一个警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日本人的手枪,另一个人把我拉开了。一百多兄弟们都义愤填膺,捋胳膊、挽袖子,非要把这个鬼子就地给埋了,可是,司务长说,咱们先赶路,对于日本侵略者的嚣张气焰,咱以后再说。
参加了抗日的二十九军,我感到有了用武之地,练好武艺打日本的劲头更足了。不到半年时间,就把西北军的“三大套”(劈刀、打拳、上单杠)学会了,考核成绩优秀,不久被提升为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