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玛格达去领事馆,仍然没拿到签证,整个人心神恍惚地走出等候室。约翰猜测妻子可能在领事馆,便偷偷摸摸过去想一探究竟,却阴错阳差与妻子擦身而过。
“谁知道,在那里等候的是尾随约翰而来的刑警,领事秘书无视治外法权,眼睁睁看着约翰被警察逮捕,却一心想着要优先处理玛格达的签证申请。而玛格达不仅对先生偷偷返国被捕一事完全不知情,而且因为精神耗尽而对一切绝望到底,只有选择自杀一途。她返回公寓,坐在房间一角的瓦斯炉前,将披肩套住头部,打开瓦斯开关,只听到室内充满了瓦斯泄漏的声音。玛格达在意识模糊中听到电话铃响,那其实是领事秘书打来通知签证已经下来……就在不断响起的电话铃声中,布幕降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所以说,那出戏就是在玛格达的公寓和领事馆等候室之间来回进行啰。”
“是的。而且这部作品要尽量使用具有真实感的舞台装置,布景变换之间用音乐串联,特别是第一幕第一场和第二场的间奏只有75秒,一定要在这段时间内从‘公寓的房间’变换为‘领事馆等候室’,做不到的话,《领事》就别想演了。所以大家都很担忧,制作人一度很苦恼,甚至考虑跟梅诺第商量可否中断音乐。但是指挥森正先生开口了:‘如果中断音乐,不如停止公演吧,连这都妥协的话,演出《领事》也不具意义了……’说着的同时眼睛直盯着我瞧。我心想这下子可骑虎难下了。连报纸都刊出了‘快速换景,到底可不可能顺利完成?’”
M又问道:“难度那么高……那国外又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这出戏只有两个场景,变换起来是蛮简单的,但前提是得在普通的剧院上演,利用旋转舞台。如果没有旋转台,临时搭建一个也成。他们在没有旋转舞台的地方演出时,也是临时搭建的。但是欧美的歌剧院舞台翼幕较宽,可以在翼幕后方将‘领事馆场景’先组装好,‘公寓房间’的场景一结束就将翼幕拉起,将‘领事馆场景’从对面的翼幕拉到舞台上,很多剧场都是采用这个方法的。所以如果跟梅诺第说:‘75秒的变换很困难,是否有解决方案?’他大概会无法理解,大感讶异吧。”
“为什么旋转舞台不能用呢?这不是日本的拿手好戏吗?”
也难怪M君会产生疑问。
“当时上演的剧院底子太差了。‘日比谷公会堂’原本就不是为舞台剧而兴建,但既然已经决定在那里上演,跟剧院抱怨也无济于事……反正就是景深不够,当然也没有旋转舞台。临时搭建一个,但直径不到5米的话也没啥用处,倒是舞台正面开口非常宽阔,有15米……再来说翼幕好了,完全没有多余空间。在一个不像剧院的场所演出,而当时又没有更适当的地点。场所的条件不利,但遇到‘要演?不演?’只能二选一的时候,最后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场了。在那个时代,不管是歌剧或其他戏剧,演出场地的条件都很不足,困难的情况超乎今日想象哩。”
“那,后来是怎么做到的?”
“真要做的话,也不是啥了不得的事。就变换方法来说,从前不是有‘田乐’之类利用表里瞬间换景的技巧?总之就是想办法加以应用,将看得到的部分尽可能大幅变化。说大概没法说得很清楚,看一下俯瞰图应该就明白了。简单说就像翻书一般,更动一面墙就可以有‘啊,原来如此啊’的效果。”
“哦……那么,是因为这个技巧才让《领事》顺利演出的啰。个中巧妙说破之后,仿佛一切都很简单——这简直就像哥伦布立鸡蛋嘛。那,河童先生就是因为这出《领事》得奖的啰。”
“不,是靠《领事》和另一出歌剧才得奖的。另一出是威尔第的《游唱诗人》,是一部有八个场景的作品。奖项名叫‘伊庭歌剧赏’,本来是颁给对歌剧有贡献的音乐家,后来是以‘因换景独具创意使得歌剧成功上演’为由颁给了我。当报社通知我得奖时,我在电话中便脱口而出:‘耶!那有多少奖金?’那时我真是一穷二白,想钱想疯了……结果对方回答:‘笨蛋,伊庭歌剧赏没奖金啦’,我顿时又从云端跌了下来。”
“《游唱诗人》的换景又是怎么做的?”
“那出戏也是在‘日比谷公会堂’演出,不过场间的衔接没有音乐,变换八个场景时就当成各休息时间,所以不得不让观众等七次。某位音乐评论家听到这部作品要上演时还开玩笑说:‘在日比谷演出《游唱诗人》,等到演完大概已经近半夜了。’我在思考舞台装置时,同样尝试使用各种方法和技巧,主要是缩短各幕的变换时间,总算是顺利完成,演出时间比预期的短多了。也因为这样,人家才会称我是‘换景专家河童’,还拿了个奖……
“说真的,舞台设计无论再怎么绞尽脑汁,临到现场演出,效果不见得都能按当初的计划呈现。现场的判断和微调,加上掌控全场节奏的舞台总监之力、幕后工作人员的经验等,再乘上许许多多的变量,才能成就最后的舞台。说到舞台的魅力,就在于无法计算出答案,而是得藉由全体工作人员的力量,才能一举呈现。舞台布景能变换得顺利,全都要归功于背后的工作人员,我这可不是在说场面话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