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童话婚姻灰飞烟灭(2)

知安清楚地记得,秋来最早是把这首小诗发在她的传呼机上的。那个时候,用汉显传呼的人不多,她这个是父亲刚从深圳出差带回来的时髦货。绝大多数人用传呼机,只是通知对方回电话。那天在学校,刚好是课间休息,她听到传呼机发出熟悉的蛐蛐声,拿起一看,被一长串汉字吓住了,赶紧打电话到传呼台。传呼小姐告诉她,这是一个叫陈秋来的先生专门为机主丁知安小姐写的诗,希望丁小姐喜欢。知安激动得一塌糊涂,傻傻地说:“我喜欢,谢谢他。”传呼小姐说:“对不起,陈先生不是我们的客户,他也没有留下电话号码,我们没有办法向他表达你的谢意。”

知安这才想起,上周末在王力家里见面的、那位高高帅帅的小伙子,叫陈秋来。她就想打电话找王力要他的电话号码,号都拨了一半,觉得还是当面去要好些,反正王力的政治教研室和她所在的数学教研室只隔了两间屋子。走到政治教研室门口,知安看见几个老师正在聊天,她没进去,就在门口向王力招了招手,王力看到后马上来到走廊。知安“呵呵”笑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把你那个老乡陈秋来的电话给我吧!那天他要了我的,我忘了要他的,不知道怎么联系他。”“好啊,这鬼精灵小子用什么办法打动了我们丁知安小姐的芳心,居然要主动打电话给他了。”王力拍着知安的肩,打趣她。

知安羞红了脸,还是没把秋来写诗的事说出来。王力也没再难为她,直接说了电话号码,末了还叮嘱知安:“虽然我和小陈是老乡,但你太单纯了,我还是要提醒你,和他交往可得多长个心眼儿。他可不简单,读大一开始就在社会上混。他在重庆无亲无戚,大学毕业居然可以不回老家,留在重庆进那么好的单位。其实,把他介绍给你,我一直很犹豫,觉得你们真的不是一类人。不过转念一想,也许你的单纯和他的精明可以互补呢!再次申明,我只是介绍你们认识,能不能走到一起,你自己一定要仔细了解,认真考虑。”

媒人王力的叮嘱一点用也没有,知安很快就堕入了爱河,快得让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在别人眼中,知安属于特别规矩的女孩,文文静静,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常常带着几分羞涩,又有几分清高,让人难以接近。知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小没有母亲的缘故,她比同龄的女孩子要晚熟得多,从幼儿园到高一,她和双胞胎哥哥知远一直是同班同学。有一个成绩好、表现好、几乎什么都超级棒的同胞哥哥像太阳一样罩着,她和同学之间反而就有了些距离,女同学除了死党肖琪,其他人基本上都不大和她亲近;男同学则觉得她是知远的小跟屁虫,完全忽略她的性别。高二分文理科,她和知远分开,感觉自己作为女生的生活才真正开始。但仿佛是眨眼间就到了高三,每个人都为即将到来的高考忙得喘不过气,知安也不例外。

知安感觉不在哥哥知远的光影里还没多久,就懵懵懂懂地到了大学。数学系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女生差不多是熊猫了。娇小玲珑、文静秀气的知安,从大一开始,就是男同学疯狂追逐的目标,每个星期都会收到一堆情书,她吓了一大跳,完全不知道怎么办。肖琪一上大学,就和一个师兄爱得死去活来,也把知安吓坏了。知安想,校园里的爱情就是这样子?太可怕了,算了,我还是逃避的好。于是对那些来信,她不看也不退,通通放进箱子里锁起来。到大三时,绝大多数追她的男生基本死了心,改到女生多的中文系投石问路去了。大四的时候,她才有点儿醒悟,和还在坚持给她写信的那个男生出去吃饭、看电影,但拒绝进一步发展。连一起长大的肖琪都笑知安:“你真的准备当老处女呀?”她却坚称:“我不喜欢随随便便和人上床,我觉得那样太对不起自己了。我只是希望能把自己当作一份珍贵的礼物,在合适的时候,送给合适的人。”肖琪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傻安安,你是在谋杀花样年华,糟蹋大好青春。”

参加工作后,独来独往的知安更成了这所中学教职工里闲聊的话题,常被人在背后刻薄地议论。有时候,知安也觉得自己确实运气不佳。但父亲总是鼓励她,女人的幸福是等来的,不急,晚熟的苹果更甜。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晚,她想着父亲的话入睡。

在城郊的这所中学里,政治老师王力是知安唯一的朋友。知安第一天来学校报到,在学校门口的操场边,看到一位年轻的妈妈正在严厉地教孩子走路。那是一个3岁左右的女孩,大脑袋、大眼睛很可爱,不知为什么不大会走路,两只脚平行站着看起来是正常的,一只脚向前伸一点点,身体就会歪歪扭扭失去平衡,摇摇晃晃几下摔倒在地。知安路过时,孩子刚好摔倒在她身边,她弯下身想抱孩子起来,孩子妈妈在后面大声吼道:“别抱她,让她自己站起来。”看着孩子热切期盼的眼睛,知安实在不忍心把伸出的双手收回来。倒是孩子很懂事,在妈妈的喊声中,将手撑在地上,撅着屁股,缓缓爬了起来。就这样,知安和王力认识了。

知安没住在学校,遇到上下午都有课的时候,中午她就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休息。王力知道了,就热情邀请她去家里休息。她老公在市里工作,周末才回家,平时家里只有她和女儿。王力身上散发的坚强、朴实、干练气息,有些吸引知安。知安偶尔就会去王力家里坐坐,不是休息,是去陪孩子。知安了解到,王力的女儿出生时脑部受伤,和正常孩子有些差距。她有些心疼这个小女孩,每次去都会给她带点儿小礼物,给她讲故事,陪她玩。小女孩还不大会说话,但她明白知安对她的怜爱,和知安特别亲,知安一出现在家里,她就伸出圆圆胖胖的小手,直往知安身上扑,嘴里也会发出高兴的叫声。知安离开时,她眼睛里都是无尽的依恋与不舍。

那个周末的下午,王力打电话叫知安去家里作客。知安当时刚收拾完厨房,父亲吃过午餐正在午睡,闲着无事,便答应了。去了才知道,王力还邀请了她的老乡陈秋来。晚饭后,王力让陈秋来送知安回城。一路上,陈秋来不停地和知安说话,知安听着,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陈秋来好奇地问:“你当老师的,怎么能如此寡言少语?”“老师是指在讲台上说话,而不是其他地方。”知安为自己作了一个解释,没料到陈秋来笑弯了腰,捂着肚子说:“丁老师,你的冷幽默可真厉害。”知安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幽默感,也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冷幽默。但看到陈秋来为自己的一句话笑得如此开心,也有些开心。她想,如此开朗爱笑的人,应该是一个好相处的乐观主义者。道别的时候,他要她的联系方式,她就爽快地把自己的传呼号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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