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锅里的旅程(13)

   “此外,还掺了一点儿波特酒和马戴拉酒,比尔,你说是吧?最后加了牛油收底,你不需要这种酱汁,太浓郁了,让人尝不到鸟的滋味。”
  
  他又吃了一口,我又吃了一口。
  
  “这面包屑-不好吃,比尔,你说对不对?”
  
  “不好吃吗?”我问。我乖乖地尝了尝面包屑。我发觉了什么?啥也没有,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直到那当儿都吃得很开心。我慢慢了解到,我错了。
  
  “呃,面包屑没有煎透,比尔,你说对不对?”他用叉子拨弄他的面包屑,一脸嫌憎的表情,完全不加掩饰,“面包屑应该是金黄色的,比尔,你说对吧?”
  
  他吃了一口,我吃了一口。
  
  “这牛油酱汁,”他说,“说真格的,应该打成泡沫状。而这面包酱汁却加了太多的丁香。配松鸡吃的面包酱汁,可是非常重要的,”他说,语气有如恼怒的小学老师,“你取来一颗洋葱,对吧?切一半,插进一粒丁香。你倒牛奶,煮滚,把面包丢进去,可别煮成太花哨的酱汁哦。一粒丁香,比尔,明白我的意思吗?只能用一粒丁香,这可不是在做甜点。”他越讲火气越大,我隔着怀特的肩头,注意到厨房其他工作人员已聚拢在我们的服务生周遭:你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他们已预见未来的情景,而且不怎么欣喜。
  
  怀特继续说:“烹调香草也摆了太多,香草可以毁掉一只鸟,你务必要小心才行。我们到这儿来,是要吃鸟肉的,比尔,你说对不对?我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要吃一只鸟吗?”一位戴着厨师帽的厨师,加入服务生群中。在这同时,怀特的身子越坐越往前,已坐到椅沿,双眼圆睁。“我们可不是来这儿吃香草花园的,我要是想吃沙拉,又何必点松鸡呢?还有这洋香菜,真是的-你瞧瞧。根本就没道理嘛,比尔,对不对?”他的一双怒目狂乱地扫视厅内,眼神在说:有个王八蛋得负全责,我非把这家伙揪出来不可。“我真不懂干吗要加洋香菜,比尔,你懂不懂呢?是不是有人可以告诉我,我的松鸡上头为什么撒满了洋香菜?”怀特喊道,“麻烦哪位告诉我干吗要撒洋香菜,我真搞不懂。”
  
  他重重地叹气。“一定要好吃才行,”他静静地说,“必须好闻又好吃。非常直截了当,非常英国式,切忌花哨,可是要正确做好简单的菜式,却很困难。我要的是什么呢?松鸡的单纯滋味,不可太浓重,我要吃的是未被掩盖掉的野禽滋味,我想要味蕾的后部尝到那令人联想起沼泽地的辅味。这盘上其他的东西-鸟、面包酱汁、面包屑、肉汁和切过的鸟肉,都摊在你的眼前,栩栩如绘。这是幅大自然创作的画作。”
  
  在正常的生活里,“简单”与“容易做”同义,可是当一位大厨用上“简单”二字时,意味着“得花一辈子的工夫来学习”,因此我常拿一些真正简单的事情来问怀特。有一次,我问他该怎么烹调一颗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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