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锅里的旅程(2)

   我很激动,这莫非表示,餐厅里所有的肉都将由我来烧烤(这莫非也表示,我不必学做配菜)?
  
  马克解释工作性质,由于肉烧烤好后,须静置一会儿,因此就算要等一个钟头以后才需要上菜,但是只要一接到点菜单,就得开始烧烤(稍后,当点菜单必须“上阵开火”时,厨师会将肉迅速加热装盘)。“催菜主管”负责宣布点菜单,一周当中有五晚由安迪报单,另外两晚则由梅默和法兰基两位副主厨中的一位负责,每个部门的厨师在听单后须大声回报确认。“两客吃面。”安迪会报道。吃面是厨房习用简称,指的是意大利面品尝套餐。尼克随即回报:“两客吃面。”如果安迪报道“接着有爱情、牛腺和欠扁”,意指接下来的点菜单中有一客名叫情书的意大利面、一客小牛胸腺和一客扁鳕。意大利面厨师便会回报:“爱情。”煎炒厨师阿多则回报:“牛腺和欠扁。”这些字眼串在一起以后,若闻者不加留心,乍听起来似乎自成一格,别具意义。好比说“酒吧孬种,嫩”,指的是吧台有位单独用餐的客人(孬种),点了一客嫩小里脊猪肉。
  
  我大声回报,从配菜盘底下的冷藏柜取出猪肉。当初设计各项设备时,都以尽量减少移动为宗旨,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像打棒球一样,两条腿动也不动,仅须上半身转动便可。我先把生肉摆在一只大盘子上,两面撒上盐和胡椒调味,炙烤好的肉则放在另一只大盘上。这么做的用意是为了让我随时都可一目了然,知道客人点了什么,不管那肉是生的或已经烤熟。地上立着一大塑料桶的热肥皂水。“你的手将沾满油脂,必须浸在水里,以免手滑,抓不牢食物,”马克说,“可惜的是,我们通常忙得没空换水。”过了一个小时左右,那水既不热也没有肥皂泡泡。老实说,过了一个小时左右,那桶水已变成一副脏不忍睹的模样,我把手浸到桶里时,得闭上眼睛才成。一日将尽时,我不再伸手泡水,因为用那水洗手,好像越洗越油。
  
  鲈鱼看起来是菜单上最简单的一道菜,却是我的第一个噩梦。备料厨房的某人已将此种地中海鲈鱼清理干净,鱼腹里塞了茴香和烤过的大蒜。事情难在烤鱼的工作上。
  
  烧烤架大如烤箱顶,长长的瓦斯喷嘴冒着火焰,鱼必须以某种角度置放于烤架上。角度很重要,一开始,鱼头得朝向右手的角落。烤肉时也一样,得冲着东北方,斜放在架上烤。烤好了,须将鱼、肉转向九十度,如此可让表面香脆,并烤出十字烙印。这样也有助于你随时都看得出鱼、肉烤到哪一阶段。第一阶段:朝右;第二阶段:朝左;第三阶段:翻面,仍朝左;最后阶段:朝右。乍看简单明了,可是烧烤部忙活起来时,你需要的正是这份简单明了。
  
  烤鲈鱼时,你用一把厨用钳夹着鱼翻面,钳子一侧伸进敞开的鱼腹,另一侧紧掐鱼头(不能说不像从火里夹出鞋子,不过起先我很讨厌这么做,很不理性地老觉得自己弄疼了鱼)。鱼的一面烤好后,必须轻轻地将鱼翻身,烤另一面。难缠的是最后一阶段,那时你得手拿毛巾握住鱼头,把钳子的一侧迅速滑进鱼尾下方,抬起鱼尾,好将这一面也烙出十字纹。有三件事可能出错,如果动作不够利落,鱼会断成两半;动作太快,鱼皮会粘在烤架上;动作太慢,火苗会冒出,烫伤你的两条臂膀。
  
  我上工第一天,有很多人点鲈鱼。不到七点,我手臂上的毛都脱落了,只剩一根还攀附在手肘上,而这根也已熔得黑黑糊糊的。我弄断了很多条鱼,马克算了算,客人总共点了二十一条鱼,我却烤了三十九条。不知怎的,我就是没法把手伸进火苗中抓鱼头。我惊慌失措,先是动作太慢,后又太快。鱼肉四处散落。那晚下班前,我奉命用钳子夹着一条鲈鱼,在厨房里绕场好几周。大伙都忙得不可开交,而我夹着一条生鱼,绕着圈子走。可是,到了第二晚,我好像开窍了-这正是反复演练教学法的神奇功效。在烤了五十条左右的鲈鱼后,连我都学会了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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