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瑞塔温泉地名中的“温泉”两字,意为“浴场”,指的是当地的硫黄泉。我初来乍到头一天早上,就被扩音器吵醒,有位教练正在一座泳池边,带领着一批过胖的老人家作运动。意大利人一年有权利造访浴场两次,费用由政府负担。他们还可以接受几种冲洗法(冲洗鼻子、直肠、阴道),治疗肠胃毛病、不孕症、更年期热潮红和膝盖嘎吱嘎吱响的问题。在小镇较古老的地区,房子建于18世纪,当时波隆那的富豪世家夏季习于来此度假,逃离平原地区的暑热。这些房子有宽敞的房间、高高的天花板和高大的窗户,窗上装着漆成橘黄色的木头遮阳板,那颜色令人缅怀起哈布斯堡王朝时代的维也纳风情。不少老屋如今俱已荒废,凿山而建的帝国风格老火车站也同样破败。曾有近两个世纪的时光,搭火车穿越亚平宁山脉再便利畅快不过,波瑞塔当时是火车的停靠站(彼时月台上贩卖“波瑞塔便当盒”,内有一份面包夹火腿、一份水果、一块帕尔马干酪和半瓶气泡甜酒),如今,戴着浴帽的游客改搭游览车前来。
我翻遍旅游指南,都翻不到关于波瑞塔的篇章,不过我找到费丝·维林格所着的《吃在意大利》的第一版,这一版正是在马利欧抵此的那一年出版的。书里并未提及小镇,但提到附近坎帕内村的拱门小馆,是“俗称波瑞塔纳(Porrettana)之路上一颗逐渐升起的明星”(此路指的是山脚下的一条老公路)。“乔凡尼·瓦迪赛里打理质朴的餐室,他的妻子则和妯娌一同在厨房干活,”维林格写道,“什锦冷肉产于本地,面食是手工现做,不可错过。”
坎帕内村在波瑞塔的山上,相距约十公里,上山的道路蜿蜒又陡峭。头一小段不到两公里的路程尤其陡峭,走完这段路,先看到一间教堂,接着就到一个名叫“皮亚维”的小村,皮亚维在古意大利文中的意思是“乡村教堂”。其后再走上约莫一公里半的路程,山势变得平坦,你走进一个小村,村外净是一小畦一小畦的菜园。此村名为“欧尔提”,意即“小的菜园”。再过来是居高临下的“波吉欧”村,村名原意为“小山顶”。最后,你总算来到坎帕内村。此村意指“有山间小屋的村落”。如果你爬上村庄上方的小山,就会发现,不出所料,树林间隐藏着先住民的石屋遗迹。从小村的新区放眼一望,山谷和山脉风光一览无遗(有草木丛生的卡通式火山峰顶,形如金字塔)。坎帕内村里房舍一幢挨着一幢,绵延不绝,挤挤挨挨的,有如蜂巢,像是为了彼此依偎,以求庇护,保护自己不受荒野、恶狼和随便什么可能出现的不明事物的侵害。你如果想走进蜂巢,首先要穿过一个石头拱门,拱门的意大利文为volta。小馆就坐落在这里,餐馆的楼上有间公寓,这便是马利欧的新家。
马利欧抵达那天适逢小馆公休日,不过他们还是为他烧了一顿时令晚餐(“我呢,真是大开眼界,不过是员工伙食,我们吃的却是白松露!”),大伙边用餐边作自我介绍。罗贝托是餐馆的督导,他白天另有职业(他在一家工厂当工程师,这家工厂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就制造飞机零件,战时墨索里尼突发奇想,要把制造空中武力的工厂藏在附近的山区)。罗贝托的兄弟姜尼负责管理餐馆,姜尼的太太贝妲是主厨,她的父亲昆提里欧是森林盗猎者、拾松露人和不可思议的园丁。他和马利欧初次相见就十分投缘,他说:“有美国人到村里来,真有趣!”
次日上午,马利欧报到上工,两个小时以后,贝妲才出现,一来就忙着擀一大片面皮。“那是我看到的第一样食物。”马利欧回忆说。不过直到两周以后,他才获准动手摸面团。他记笔记,展开半年的学徒生涯,学习他所谓的“女士手工自制面食的诀窍”。贝妲动手做起领结面,佐以用橄榄油炒煮过的牛肝菇和红洋葱。第二天,她做了不同的面,佐以不同的酱料,这一回用的是雉鸡腿,把腿烤到骨肉分离,肉已化进酱料中。上一回有人做波隆那肉酱,也就是艾米利亚-罗马涅区的传统肉酱,这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他们已经吃腻了,”马利欧说,“不过还是教我怎么做,那成了我每周的重责大任:仔牛肉、猪肉、牛肉、意式培根,通通用橄榄油和牛油小火慢慢煎炒,一直炒呀炒、煎呀煎,把肉煎炒到焦黄,只是那肉怎么也不会变焦黄,因为肉里不断释出油脂-这油要留在锅里,那是这道菜的一部分-然后加进白葡萄酒和牛奶,最后再加少许的西红柿糊,让酱汁颜色变成带点儿粉红的褐色。”
下厨的男人才是真男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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