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麦克斯·多弗之死

1965年

在那个命中注定的2月午后,确切地说是下午2点44分,简和她的儿子麦克斯到达了泰利镇综合医疗中心。天气很冷,空地上布满积雪--不是干净新鲜的雪,而是融化之后又冻上的残雪。

大部分路面还算干净。经过了此前的洒盐和铲雪,现在地上覆盖着一层又薄又脆的灰尘。无论是从视觉上还是听觉上说,这景象都令人索然无味。

但路面上没有雪总归是好事,简·多弗可是个差劲的司机。只要握着方向盘,她就全无自信。而且两年前,她刚刚经历了一次惨痛的车祸--那件事改变了她的一生。

简·莱夫蔻维茨是个美丽的女孩。她高5英尺5英寸,皮肤和身材都很完美,有着一头柔软得难以置信的黑色卷发,还有一双黑色的大眼睛。自然,她的笑容也很有魅惑力,让人难以抗拒。每当看到她,人们都会想起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那些电影明星--比如玛丽·碧克馥(Mary Pickford)和诺玛·希拉(Norma Shearer)。

年方16的时候,她曾经陪伴24岁的姐姐莫娜坐船前往古巴。她们一家都是俄国移民,莫娜在三个女儿中排行老大。她远不及简美丽,因此总是被人视为交际场上的配角,似乎不大有机会找到金龟婿了。但那是在1939年,而她父母又是从“旧世界”来的老古板,因此她必须第一个结婚--否则妹妹们也得受她的拖累。

俄国来的家庭就是这么古板,或者说,最起码莱夫蔻维茨家族就是这样。

简的父亲阿诺德·莱夫蔻维茨是个卖鸡蛋的,他带着一家人苦哈哈地生活在新泽西的纽瓦克。因为这个职业,他的太太格拉迪斯可没少看不起他。其实,阿诺德是个深邃、智慧的男人,而且精通犹太律法,获得了全世界拉比的尊重。但饶是如此,却仍然无法补偿格拉迪斯所受的“委屈”。她觉得她跟阿诺德结婚,纯属“下嫁”。

在欧洲,格拉迪斯的娘家可是拥有自己的商店的,而且她爸爸还是个相当有名的内科医生呢!因为这样的家庭出身,格拉迪斯认为自己是个见多识广的女人,各方面都要比自己谦逊的丈夫强多了。

格拉迪斯从来不工作,但却是个出色的管家婆。她管理着丈夫挣来的每一个子儿。尽管这次旅行花销巨大,但她还是打开了厨房冰箱的第三级抽屉,找出她为“不时之需”而偷偷准备的存钱罐,凑足了这笔钱--这也几乎耗尽了家里的小金库。有了妈妈的倾囊相助,不仅是莫娜,就连简也有机会享受这次从纽约港到古巴的哈瓦那为期10天的航行之旅了。

简的任务只是给姐姐做个伴,让后者不感到旅程孤单。尽管如此,对于简来说,这趟旅行仍然不失为一次开阔眼界的好机会。她曾经有很多梦想,环游世界就是其中一个。此外,她还梦想过当一个女作家,以及到英国德文郡的乡间小屋去过诗情画意的生活。

而且从家庭的方面考虑,让莫娜独自旅行也是不合适的。在那个时候,姑娘家一个人出远门难免会招来飞短流长。

这可是必须严肃对待的事情。

尽管没人敢说出这个词儿,但这次旅程明显是莫娜的“结束单身之旅”,她必须在途中认识一个合适的男人。女大当嫁,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莫娜的婚事一旦搞定,简和另一个姐姐米丽亚姆的婚事便可以提上日程啦!

在旅行途中,船上的那些单身男女都可以自由地交往,这是安排好的“节目”。而船上举行第一次宴会的时候,简和莫娜被分配到了船长那一桌。

赫伯特·多弗那年24岁,恰恰和莫娜同龄。他短小精干,相貌英俊,有着一头又黑亮又稠密的头发,褐色的眼睛闪闪发光,时常露出调皮的眼神。因为有点暴饮暴食,他的身材稍稍有些发胖,但却也显得颇为结实。在那次宴会上,他也被分配到了简和莫娜那一桌。

赫伯特曾经从事过化学方面的研究工作,并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伟大的科学家。但事与愿违,他所就职的联合碳化公司实验室发生过一次爆炸事故。在爆炸中,他耳朵受到了损害,从此就有点儿失聪了。为了让他恢复心情,公司给他放了6个月的带薪假。

在假期里,赫伯特参加各种球类比赛,和婀娜多姿的姑娘们约会,另外也有时间去处理一些事务性的问题--比如更新驾驶执照。

这件事却成了他职业生涯的转折点。

赫伯特发现,和驾驶考试有关的培训手册在市面上供应短缺。而他恰好有大把的空闲,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印制一些,卖给那些准司机。

在笔试中不及格的大有人在,这些人都得重新申请驾照。赫伯特雇佣了一个秘书,把培训手册打印出来,油印了100份。出于“为客户着想”的态度,他还在这些小册子里添加了多项选择题的答案。

然后,赫伯特就来到曼哈顿证件申领局的门口,迅速把他的手册卖了个精光,价格是1美元一份。于是,他又印了1000份,雇佣了几个朋友和学生,在整个纽约范围内出售这些手册。每卖出一份,那些售货员都可以拿到25美分的提成。

这个买卖持续了几个月,赫伯特每个礼拜都能积累几千美元的利润。在1930年代中期,这算得上赚得盆满钵满了,比他当个化学家要富裕得多。

那段时间,美国正在竭力从大萧条中摆脱出来,失业率仍然居高不下。对于很多人来说,参军也不失为一个解决就业问题的出路。而入伍军人在军队中的薪水以及继续接受教育的机会,都取决于他在入伍考试中取得的成绩,在这一轮的“考试经济”中,赫伯特又发现了一个造福他人、致富自己的机会。

他把那些最基础的数学和英语问题综合在一起,印制了一套练习册,命名为“入伍考试练习题”。由此,赫伯特向他人生中的第一个百万美元迈进了。

在1938年,100万美元可真是一个天文数字,一个单身汉如果不是肆意挥霍的话,一辈子也花不完这笔巨款。但赫伯特恰恰是个大手大脚的人,他喜欢高水准的生活--奢华的美食,好酒,美女相伴--而这最后一条,正是他参加此次旅行的原因。

他曾经和一个名叫丽莎的金发尤物约会过6个月,而丽莎也期待着他能够给她一枚订婚戒指,从而保证她的一生衣食无忧。但即使赫伯特很喜欢丽莎,却仍然不想娶她。

首要原因,就是他仍然没做好成家的准备。另外,丽莎虽然是个出色的派对明星,却不是那种能让赫伯特安定下来生儿育女的女人。

尽管主意已定,赫伯特却无法鼓起勇气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丽莎,于是他就决定逃之夭夭了。这无疑是个懦弱的选择,但他相信自己的消失能够削弱丽莎对婚姻的渴望。至少这样一来,她就不会接着纠缠他了吧--而等时机一到,他便可以回去,继续花天酒地。

于是,他告诉丽莎,自己要去哈瓦那谈生意。动身之前,他还提前写好了相当数量的明信片,留着在古巴寄给她。在那些信上,他会告诉她:自己庶务缠身,生意场上复杂多变,这些都不得不推迟他的归期--起码要多呆6个月呢!

当然,赫伯特还是要回到纽约去的。他希望到那时候,丽莎已经放弃了自己,投入别人的怀抱了。

而当他来到船长那一桌,挨着莫娜和简坐下的那一刻,赫伯特发现自己疯了,绝望了。他彻彻底底地陷入了情网--他爱上了简。

简的魅力如此夺目,让他无法抗拒。而且她虽然知道自己的美,却毫无炫耀的意思。这种气质让她既自信,又随和,令身边的人感到很舒服。赫伯特被深深地吸引了,但在席间,他知道了她的年龄,意识到她的确太年轻了,于是便把更多的精力用来和年龄相仿的莫娜聊天。赫伯特的殷勤自然让莫娜很高兴。

然后,船抵达了哈瓦那。新认识的旅伴们在闷热的街头漫步,参观了海滨浴场和赌场。赫伯特邀请姐妹俩和他共乘一辆马车,在城里游览。他还带她们去看表演,招待她们吃饭,给她们买礼物。在哈瓦那,他们成了不可分割的三人行,而在坐船回去的旅途中,他们也保持着来时的格局,同坐在一张桌子上。赫伯特夹在两个女孩儿中间,看起来好像还更关注莫娜呢!

一回到美国,莱夫蔻维茨一家盛宴迎接了两个女儿,当然,主要欢迎的还是莫娜的潜在男友赫伯特。然而接下来,就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了--赫伯特希望二老允许他追求小女儿简。

无论是格拉迪斯·莱夫蔻维茨还是莫娜,都无法原谅赫伯特。多年以后,莫娜都已经结婚成了两个孩子的妈了,却还难忘前嫌,坚定地认为赫伯特是个坏家伙--他利用她的感情来接近漂亮的妹妹。

随着年龄渐长,简变得越发美丽,几乎可以用惊人来形容了。1953年,已经成为两个孩子妈妈的她和丈夫一起在摩洛哥马拉喀什的拉莫毛尼亚酒店用餐,恰好温斯顿·丘吉尔就坐在旁边的桌上。刚一看到她,丘吉尔就无法把眼睛移开了。最终,首相做出了他那著名的果断手势,邀请赫伯特和简与自己共进晚餐。

尽管从小在简单的环境里长大,但在被一群形色各异的人物众星捧月地围在中间时,简也并没有表现出怯场。

她的举止还是那么平静端庄,而且具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心灵感应,能让身边人感到心灵放松。能邀请到这样一位大家闺秀共进晚餐,丘吉尔这老政客自然是心花怒放,他和她交谈着,仿佛已经熟识多年似的--而赫伯特则坐在他们后面,也自豪得容光焕发。

但在1963年6月16日的下午4点22分,所有的美好时光对于简来说都结束了。当时她在纽约城以北20英里处,正昏昏欲睡地开着车。

她带着路易斯去采购食品,用来庆祝麦克斯八年级毕业。第二天,麦克斯将会作为成绩第一名的学生代表,向所有同学和家长发表演说。哈克利私立学校的高年级和低年级学生都会参加,这可是几百人的大场面呢!简觉得她应该对麦克斯的辉煌成就有所表示。

此时,麦克斯正在家中准备着他的演讲。而简在一个丁字路口看到了红灯,便停下了她的白色皮卡车。而这时,一辆棕色的雪佛兰轿车恰好也开到了这里,驾驶员是爱丽森·布洛德斯特里德太太。

虽然简此时有先行权,但她还是犹豫了一下。

而爱丽森·布洛德斯特里德太太却没有停住车,她把油门当成刹车踩了。雪佛兰以每小时40英里的速度撞上了皮卡。谢天谢地,车速并不是太快,没有要了简和路易斯的命,但这种程度的冲撞也足以将路易斯抛出车外,使简的头和脸同时受了伤。

他们被火速送往医院,简的左脸被缝了43针,医生说她还有些脑震荡。

第二天,麦克斯按照原计划在哈克利学校的毕业典礼上进行了演讲。哥哥路易斯在车祸中没有受伤,因此他是唯一一个出席典礼的家人--这也是必须的,因为他也是哈克利学校的学生之一。

在儿子的毕业典礼和照顾妻子之间,赫伯特选择了后者,他留在了简的身边。很快,简出院回家了。此时的她对于丈夫来说美丽依然,但不幸的是别人可不这么看--她自己也不。

简在镜子前饱受折磨--每当她在镜中看到自己的左脸,就会产生一种无法自控的神经质的情绪。她仍然能够展露笑容,但那笑容却变了。她无法置自己的新形象于不顾。

她从来没有因为美丽而自负过,她只是把美丽当作上天赠予的礼物;生活对于她来说,也曾经如此完美;她也经常为赫伯特、为孩子们、为她那美好的家庭而祈祷。她总是感到自己活在爱的世界里,并且总是能在人前保持着优雅的姿态。但因为一次车祸,这一切的美好生活都完结了。

简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

撞车事故发生的时候,她41岁。她在这个年纪开始怀疑生活的价值:她那住在英格兰的梦想仍未实现,她成了赫伯特的附属品。虽然她爱着丈夫,但生活在一个成功男人的阴影之下,让她难免感到自卑。于是她又开始怨恨他了。

她丧失了一切信仰。在此之前,她就从来没信过教并怀疑上帝是否存在;而出了那场车祸之后,这种怀疑的情绪更是支配了她的心。在巨大的失望感的压迫下,她开始不停地抽烟、狂饮伏特加,想借此消愁。

简的主治医生是霍华德·格雷。他的孩子也在哈克利学校上学,他和他的太太扎尔达经常宴请宾客,也在社交场合遇到过赫伯特和简。两家人的友谊已经维持了多年,因此当出了院的简又被诊断为临床抑郁症时,就自然而然地要求助于格雷医生了。

当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简就习惯于每个夏天到泽西海岸去度一两个星期的假,她喜欢外出消磨时光。结婚生子之后,她也经常安排一家人到长岛以南的鳕鱼角去。一家人甚至还去过马莎葡萄园岛呢--只要是能长久地、静静地凝视海浪的地方,简都喜欢。无论白天黑夜,大海的潮涨潮落仿佛都具有某种催眠功能,能将她完全包容其中,让她感到幸福。

于是,当格雷医生知道简得了抑郁症之后,便明智地建议她租上一间海边小木屋,去做她喜欢的事--在海边静养1个月。

容貌被毁、饱受抑郁症之苦的简接受了建议,并且,她还不希望任何人去拜访她--别说是赫伯特和孩子们,就连清洁工她也不想要。她希望彻彻底底地独处,不受任何打搅。

但格雷医生却一次又一次地造访简。他提醒她,尽管她需要休息,但过分孤独也不利于健康,而且她的安眠药也要靠他供给呢!于是,医生每个周末都要去一趟海边的小屋。

刚开始他去那里时,都住在海滩上的汽车旅馆。但很快,他就开始在简的小屋里过夜了。他还带她出去吃饭、在沙滩漫步。他慢慢地影响着简,让她能够与人交流,让她意识到自己仍然美丽,仍然值得别人去爱。

格雷医生和简不可避免地坠入了情网。这感情自然而然地开花结果,他和她都没法阻止--他们也不想去阻挡。

格雷医生的婚姻并不幸福,但他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也不是那种没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他不想成为那种利用医生身份去勾引女病人的无耻之徒。因此,他试图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辩护:他们的婚外情也属于为简治疗的一部分。通过这种“亲密”的方式,能让她重拾信心,让她相信自己仍然是个充满生气的美丽女人。简会意识到仍然有人爱着自己,而且是个赫伯特以外的男人(直到那个夏天,丈夫还是唯一和简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呢!)。

格雷医生也怀疑,如果简想和自己在一起,他会不会鬼迷心窍,真的抛妻弃子呢?幸好简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简对赫伯特的爱并没有磨灭,她对孩子的爱更没有磨灭。

但简对自己的爱却丧失殆尽了,她和格雷医生的婚外情也随着那个夏天一起结束了--后来回忆,那可真是个闷热的夏天,从9月到10月中旬,都没有感受到一丝秋意。

她看似痊愈了,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但事实上,生活已经不可能再复原了。她仿佛不再是家庭的一份子,和麦克斯之间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距离。

吸烟、酗酒以及生活的折磨改变了简,使她失去了优雅的风度。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变化,尤其是麦克斯。他和妈妈那种牢不可破的联系似乎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一片虚空。

当妈妈回来,麦克斯和路易斯只是隐约感到“事情发生了变化”。

他们的妈妈开始无休无止地编织。她做出了各种样式和大小的帽子、无指手套以及毛线衫。而且那些东西很多都是不完整的,常常只编了一半就扔到一边了。

格雷医生仍然不时来探访多弗一家。对于孩子们来说,他是个聪明而又诙谐的人,对每个家庭成员的身体状况都很了解,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乐于上门出诊--那时候已经很少有医生愿意这么做了。

到了1965年2月19日,麦克斯得了流感,支气管的炎症使他每喘一口气都很痛苦。他已经3天没去上学了,但病情却没有得到好转,而且越来越严重。糖浆、热汤和药片都无济于事。

在那个命中注定的午后,确切的时间是下午2点44分,简带着麦克斯来到诊所,坐在候医室里。

因为虚弱,麦克斯感到自己漂浮了起来。但坐在那里的时候,他却把周围的每个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墙上挂着一幅乔治·华盛顿横渡波多马克河的油画复制品;褐色的桌子上摆着一本《国家地理》杂志,杂志的封面是黄色的;椅子则是绿色的,他和妈妈仿佛已经在那上面坐了几个小时,但实际上只有几分钟;护士伊瑟尔一身洁白,她走过来叫麦克斯去医生办公室的时候,还温和地问候了他。

“你最好让他进屋。”格雷医生说。

格雷医生只花了几分钟来进行检查。他把听诊器搁在麦克斯胸前,让他深呼吸。麦克斯喘着气,痛苦地咳嗽。

伊瑟尔护士量了他的体温,告诉他发烧并不严重。

格雷医生决定给麦克斯打一针青霉素。他在治疗支气管感染的病人时,经常用这种药。他解释说,最多两天,青霉素的药效就能起作用。

然后,他让麦克斯挽起衬衫的袖子。

麦克斯讨厌打针,但喉咙的疼痛已经让他无法忍受了。他顺从地接受了手臂注射。

随着针刺,略有些疼,但很快就打完了。

“坐在这儿等我。”格雷医生告诉麦克斯,“我马上就回来。”

麦克斯不知道格雷医生离开了多长时间,他甚至不知道医生到底有没有离开。他只记得自己突然被带进了某种快乐的情绪里。

那种经历是这样的:他漂浮在纯然一片的光亮之中,还有许多闪闪发亮的物体围绕在他身旁。他的身体颤抖着,充满了被爱的感觉,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为周围带来了更多的光亮。

他陷入了彻底的幸福感之中。

突然,那些光亮变成了大片炫目的颜色,在他身边漂浮晃动。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象。而当那颜色晃动得越来越强烈时,麦克斯看见一些人名嵌在每一种颜色之中。他数了数,颜色一共有12种,而人名也有12个。

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名字。

而后,那些颜色和人名便突然消失了--就像它们刚才突然出现一样,只剩下一片纯粹的白色光亮。

随着这个变化,麦克斯产生了一种幻觉:自己在久别之后终于回到了家乡。

四处一片安静,但充满了欢快的气氛。他的行动不再受到限制,只感到自我的存在。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肉体了。

  于是,麦克斯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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