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未知之云(2)

我定了定神--虽然很难。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居然认为其他什么地方会有个女人比我还好,比我这个相濡以沫、一起平平安安走到今天的女人还好。他居然还真的相信童话故事,相信那些故事中的公主,甚至还相信那些故事中的王子,尽管他很怕马。不过我让这种想法戛然而止了,我不再想这些东西。甚至,我开始发笑,试着想象毫无“牵挂”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我为什么还能发笑?为什么我居然在今晨就期待,甚至得到某种宁静?为什么我居然还期待着与孩子们有美丽的一天?为什么我不去翻翻床头柜上的那些书,找找打着记号的那些文章?自己不是先知先觉地要拯救苍生吗?自己不是在边边角角记了一些激动人心的话么?我突然想到以前的一个清晨:晨曦渐白,手边摆着杯热茶,头埋在暖软的枕头里;爱人睡在我的身边,轻轻地打着鼾,好像整个世界都睡着了。那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因为我知道这些文字想说的是什么。在菩提树下,在耶稣殉难地,在印度修道院,在教堂忏悔室,最终的选择一定会千篇一律。我知道这一点。最后,我确实知道了这一点。我们要么结束这些痛苦,要么继续痛苦下去。就这样,你自己选吧!

我一定要说的是,我已经决定要结束痛苦了。从我爱人说可能不再爱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这么干了。

大家也不需要其他的书了。嗯,有这本就够了。这本书应该献给那明码标价的24.95美金,应该献给那也许会随它一气儿出版的那14本难兄难弟--我这大半辈子就写了这些书。这本书要献给一次巨大的飞跃,一群矜持的出版社,一次眩目的环球巡展。呃,我差点忘了,这本书还要献给可能得到的普利策文学奖。也许得不到,反正我不再关心了。我受够了这些痛苦,早就受够了。你信么?我信么?反正会有分晓,不是吗?

我们现在就是要这样愤世嫉俗,而且我还要补充一下,我很清楚有些事情比这要痛苦很多。是的,我确实是在芝加哥一家很牛的乡村俱乐部长大,从小就是一身白色网球装。然后,我又跑到新英格兰去上私立高中,并且因此而成为了上流名媛。不过我要告诉大家,这些东西无法让快乐变得更简单--最起码不能简化我说的那种快乐,这是不自由的。事实上,这些东西只能让我们更容易假装快乐,而装模作样是很痛苦的。痛苦是一个相对用词。只有痛苦终于与自己休戚相关时,它才是举足轻重的痛苦。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想改变世界,那就是痛苦的;而我,就是想改变世界。不过,在我们改变世界之前,最好还是从我们可以控制的、可以负责任的那些东西开始。这是最最有用的大道至理。

而且你也会这样,你我尽皆如此。我们需要彼此,最起码这时候是这样。我们要一起徜徉在这字词句段中。那么,你的丈夫、妻子、伙伴、朋友、子女、兄弟姐妹、父母、亲戚想的是什么?他们的内心有些什么?你真能肯定么?

此时此刻,我才第一次发现,我也有指甲,而不是什么“血腥指头肚”--尽管我过去喜欢这么叫它们,40年养成的习惯不知不觉就土崩瓦解了。我只是某天低头看了看,指甲就长出来了。在这一刻,我想,一写完这章,一写完这痛苦的总结陈词,我就去订购自己的第一套美甲套装,我不会再去啃咬那些指甲了。

我常常说,幸福就是神话,就是迪斯尼那班家伙虚构的神话。我们跑去迪斯尼乐园,和睡美人约个晚宴,而睡美人看起来就像嗑了一把维柯丁(Vicodin)。这其实没那么幸福。

这也不会那么幸福。我有点希望沃尔特(Walt)叔叔的宏图远景不包括魔法王国的干涸凋零,更不用提加勒比海盗的朗姆酒。而这仅仅是因为,我仍然相信,幸福感就是一种逃避。换而言之,幸福感是由外而里、骗人相信的感觉。即使当时确实有幸福感,最后,迪斯尼还是将它扼杀无存。

我同样认为,自由也是一种逃避。如果你丈夫真的投向了垃圾堆、酒吧、办公室沙发,或者真的找了个女人来代替你,这不会让你想给自己的脑袋赏颗枪子儿--也许,同时给他的脑袋送颗枪子儿……这时你就变成了一个失败者,一个生活得一塌糊涂的失败者,所有事情都搞得莫名其妙、乱七八糟、一塌糊涂。而这,就是生活的普遍方式。

所以,还是去喝杯酒,别管他是不是觉得那个贱人无牵无挂,是不是到了41岁依然瘦削苗条,让她见鬼去吧!现在,那个贱人也许就躺在他的身边,在路边的某个便宜汽车旅馆,而你的丈夫还在恭维着她那依然翘翘的屁股、依然撩人的颧骨、依然性感的大腿。

哦,天哪!殉什么圣啊! 我要疯了,我,我,我受不了了!

该死的混蛋!

深呼吸,深呼吸,去喝点茶吧!

但我不想深呼吸!我也不想喝茶!

我要喝咖啡!黑咖啡,浓烈的黑咖啡,浓烈得让人兴奋的黑咖啡!

我想要!我想要!我想要!活成这个样子,活成这种状况,我要怎样继续下去啊?

不过,我知道……这不过是个时刻,无时或在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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