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次口述 (1)

2008年11月21日下午(季清从美国回来看望爷爷)

蔡德贵:上次讲到您和阴法鲁到北大图书馆北边的北楼去看汤用彤先生,一路上傅斯年先生就讲?大的门槛怎么怎么高,您是和阴法鲁先生一起去的是吗?

季羡林:有阴法鲁,还有傅斯年。

蔡德贵:傅斯年不是在路上遇见的吗?

季羡林:不是在路上遇见的,是一起去的。阴法鲁、傅斯年,我们一起去的。傅斯年那时候是代校长。

蔡德贵:汤用彤说让您当一个礼拜的副教授。

季羡林:我当时是大喜过望啊。因为就是让我当两年(副教授),我觉得到北大来,我也感到是很光荣的事情。所以让我当一个礼拜,我确实是没有想到的。没有想到的,后来就,国内那时候没有学位制,没有博士。我就想到,我1941年在德国,哥?根大学获得博士学位。1941年,这时候是1946年了吧。

蔡德贵:对。

季羡林:那时候,德国倒有两个阶层,就是博士阶层,一个就是一般的博士,所以毕业这个词在德文里是没有的。所以只要碰到,中国人在德国某某大学毕业,肯定是骗子,德国没有毕业这个词,德国获得博士学位了,就是毕业了。德国没有毕业这个词,美国有这个毕业的词。在德国,它的博士有两个层次,一个就是一般的doctor,这个完了以后,再写论文,这论文当然水平要高了,这个再通过了,(就获得一个)doctor habil,到了这个doctor habil,就有资格当教授。只要哪?个地方有缺,就可以调你去当教授,就有资格了,可以当教授,也可以当副教授。没有doctor habil,不能当教授。它是两个层次,光一个博士不行。我1941年到1946年,中间5年,5年能不能拿到一个doctor habil,habil还得再写论文,那个论文当然要求很高了,那我就不知道了。后来就要离开德国,那时候,还没有航空,而且是因为战争的结果,交通没有航空,铁路我记得也给炸了。我们那时候只能通过瑞士回国,别的路没有。一个美国的少校,他的目的是到瑞士去逛一逛。所以他自告奋勇啊,拿一辆吉普车,我们中国的留学生有我,我是孤身一人,张维、陆士嘉夫妇,有一个小孩,刘先志、滕菀君夫妇两个,没有小孩。没有小孩,刘先志带着一个兜,兜里面装着那只大乌龟,名字给起的叫“马科斯”。那只大乌龟,他一直带到中国了。后来,我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那时候德国没有东西吃,法西斯到处搜罗,最后搜罗到海里边,不知道在哪个岛搜罗到一大批乌龟,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千上万的。意思就是让大家吃,就在报纸上宣传怎么吃乌龟,那个乌龟如何有营养,西方人不会吃,拿到中国,我们中国人有办法啊。我们就随着美军少校就驾着吉普车,我们这边就是,我孤身一人,张维、陆士嘉夫妇,和一个小孩,刘先志、滕菀君夫妇再加上他那个“马科斯”。就到瑞士边境,当时瑞士没有正式外交代表,要签证,找不着(代表)。有一个德国人,人家说他就是驻瑞士的代表,他自己说,并不是正式代表的身份,他说,他的签证有没有用,自己也不知道。结果是不让我们进,我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是上车,往前走,到了瑞士边境,留在那里,不让进。那时候瑞士有中国的公使馆,我们就与公使馆打电话,公使馆就派人来接,接了,当然就接进去了。我讲过一个小故事,讲过了,就是找一个地方,扔那块有腥臭味的面包,没有找到。

蔡德贵:您讲过了。但是您翻译《四书》的那一段讲的不细。

季羡林:那是到瑞士以后了。

蔡德贵:您和德国克恩教授合作翻译《四书》有多长时间?

季羡林:我在瑞士(差不多)有半年吧。那个书出不出,我不知道。反正稿费拿到了。(1945年10月,我们到了瑞士。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1946年春天,离开瑞士。)①蔡德贵:把《四书》翻译成德文,有没有难度?

季羡林:难度没有,小时候我都念过了。

蔡德贵:您小时候都背过了吧?

季羡林:嗯。

蔡德贵:但是一些概念术语,有关中国哲学的东西,转化的时候是不是很难哪?

季羡林:那当然难了。

蔡德贵:那个德国教授懂汉语吗?

季羡林:不懂,他一点不懂。这个德国教授叫Fritz Kern。他是德国的正教授,为了逃避法西斯,逃到瑞士去了,在那儿找不着工作。瑞士的学术,和德国比当然不行了。

季老孙女季清到,结束。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