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
①朱家骅(1893年—1963年),字骝先、湘麐,浙江湖州人,中国教育界、学术界的泰斗、外交界的耆宿,中国近代地质学的奠基人、中国?代化的先驱,然以其特出的聪明才智和过人的精力,担当过教育、学术、政府、政党等多项重要职务,与中国政局的演变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影响现代中国甚巨。
②蒋复璁(1898—1990),字美如,号慰堂,海宁硖石人。江南着名藏书家蒋光煦曾孙。1923年北京大学哲学系毕业。时梁启超自欧洲购回大批图书,与其叔蒋百里创办松坡图书馆,复璁出任编辑。1924—1926年,在清华学校兼课。1926年北京图书馆建成,任该馆编纂,负责中文图书编目。期间刻苦钻研,主张对传统分类进行改革。1930年,经浙江省政府选派,赴德留学,在柏林大学研习哲学,并?读于图书馆学院,同时在普鲁士邦立图书馆任客座馆员。1932年学成归国。次年,派为中央图书馆筹备处主任,多方奔走,影印《四库全书》珍本,以筹措经费,并与世界各国建立交换关系,馆藏外文书刊得以大量增加。1937年抗战爆发,随蒋百里出使意、德。次年初回国,即投入护送善本图书西迁工作。1940年,中央图书馆正式成立,任首任馆长。1941年初,冒险潜往孤岛上海,抢救沦陷区的珍贵古籍,多方收购,达数万册。1945年抗战胜利,奉命担任教育部京沪区特派员,主持江南地区文教单位接收事宜。曾从戴笠手中收回举世闻名的珍贵文物毛公鼎,又通过?国驻日军事代表团收回日军从香港劫走的珍贵古籍。此时,南京中央图书馆藏书已达100万册,国民政府授予胜利勋章,以为表彰。1948年起,大陆善本图书被分批运往台湾,复璁奉命参与其事。1950年,寓居香港教书。1951年去台湾大学讲授国文。是年皈依天主教。1954年任台湾“中央图书馆”馆长。1965年任台湾“故宫博物院”院长。曾精印经过复制的历代法书名画,并主持影印出版《四库全书》。在此期间,兼任文化大学、辅仁大学等校教授,并多次到美、日、韩国、前联邦德国、比利时等国和地区考察访问。曾当选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先后得到过韩国成均馆大学和美国圣约翰大学名誉博士学位,以及罗马教廷“圣额我略高级爵士”称号。1983年退休时,台湾当局授予二级景星勋章。在此前后,又获得台湾“教育部”金质奖章及“行政院”文化奖章。退休后任台湾“总统府”国策顾问、国民党中央评议委员等职。学识渊博,尤精图书、博物。着有《珍帚斋文集》130余万字,主编有《徐志摩全集》和《蒋百里先生全集》。
③袁枚(1716—1797),中国清代诗人,诗论家。字子才,号简斋。钱塘(今浙江杭州)人。乾隆四年(1739)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乾隆七年改放外任,在溧水、江浦、沭阳、江宁等?任知县,有政声。乾隆十三年辞官,定居江宁(今江苏南京市),筑室小仓山隋氏废园,改名随园,世称随园先生。从此不再出仕。从事诗文着述,广交四方文士。晚年自号仓山居士。袁枚与赵翼、蒋士铨并称乾隆三大家。他活跃诗坛40余年,有诗4000余首,基本上体现了他所主张的性灵说,有独特风格和一定成就。袁诗思想内容的主要特点是抒写性灵,表现个人生活遭际中的真实感受、情趣和识见,往往不受束缚,时有唐突传统。在艺术上不拟古,不拘一格,以熟练的技巧和流畅的语言,表现思想感受和捕捉到的艺术形象。追求真率自然、清新灵巧的艺术风格。中较突出的佳作主要有两类:即景抒情的旅游诗和叹古讽今的咏史诗。袁枚亦工文章,散文如《祭妹文》、《峡江寺飞泉亭记》等,骈文如《与蒋苕生书》、《重修于忠肃庙碑》等,传为名篇。袁枚又是乾、嘉时期主要诗论家之一。继明代公安派、竟陵派而持性灵说。《随园诗话》及《补遗》、《续诗品》是他诗论的主要着作。《随园诗话》除阐述性灵说以外,对历代诗人小说诗歌文学作品、流派演变及清代诗坛多有评述。《续诗品》则是仿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之作,立36目,用四言韵文简括诗歌创作过程、方法、修养、技巧等具体经验体会,即所谓创作“苦心?。与公安派相比较,袁枚的性灵说更有反道学、反传统的特点,指出诗并非说教的手段,而要抒写性灵。他把“性灵”和“学识”结合起来,以性情、天分和学习为创作基本,以真、新、活为创作的追求。他并不一概地反对诗歌形式的声律藻饰、骈丽用典等讲究,只要求从属于表现性灵。袁枚的性灵说较公安派前进了一步,全面而完整,被认为是明、清性灵说的主要代表者。
④“煞割令”是什么?“煞割令”是多年没有人能够啃动的硬核桃,季老啃动了,他用比较语言学破解了“煞割令”,原来是一种粗糖。
糖是一种微末的日用食品,平常谁也不重视它。可是“糖”这个字在西欧各国的语言中都是外来语,来自同一个梵文字,这充分说明了,欧美原来无糖,糖的原产地是印度。
在哥廷根大学留学时,季老已经发现“糖”这个字在西欧各国的语言中都是外来语,来自同一个梵文字sarkarā,这充分说明了,欧美原来无糖,糖的原产地是印度。这样一来,糖一下子就同他的研究工作挂上了钩。于是开始注意这个问题,并搜集这方面的资料。后来,又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一张伯希和从敦煌藏经洞拿走的,正面写着一段佛经,背面写着关于印度造糖法的残卷,几经辗转,传到了他的手里。季老说,大家?知道,敦煌残卷多为佛经,像这样有关科技的残卷,真可谓是凤毛麟角,绝无仅有。从伯希和起,不知道有多少中外学人想啃这个硬核桃,但都没有能啃开,最后终于落到我手中。我也惊喜欲狂,终于啃开了这个硬核桃。
季老写了一篇《蔗糖的制造在中国始于何时?》的论文。这篇文章的意义,不在于它确定了中国制造蔗糖的时间,而在于它指出中国在唐代以前已经能够自制蔗糖了。唐太宗派人到印度去学习制糖法,不过表示当时印度在制糖技术的某一方面有高于中国之处。中国学习的结果是,自己制造出来的糖“色味逾西域远甚”。文化交流的历史往往此。在以后的长时间内,中印在制糖方面还是互相学习的。
1982年,季老又写了一篇《对〈一张有关制糖法从印度传入中国的敦煌残卷〉的一点补充》。补充不牵涉重大问题。1983年,他写了一篇《古代印度沙糖的制造和使用》。促成写这篇文章的原因是德国学者O.von Hinüber 的一篇关于古代印度制糖术的文章。von Hinüber 的文章引用了一些佛典中的资料,但显得十分不够。后来中国四川一个糖厂的工程师李治寰写了一本书,是从制糖技术方面写的,不注重文化交流。季老于是也主要使用汉译佛典中的资料,写成此文,资料比德国学者的文章丰富得了,我们对于古代印度制糖术的了解也充实得多了。1987年,季老又写了一篇《cīnī问题——中印文化交流的一个例证》,他告诉我,当时他发现cīnī是一个孟加拉文,他向东语系孟加拉文教师请教,问他cīnī除了中国,中国的,还有什么意义?回答说,还有糖的意义。他因此发现了中国白沙糖传入印度的问题。糖本是一件小东西,然而在它身上却驮着长达一千多年的中印两国文化交流的历史。同年,又有一篇文章《唐太宗与摩揭陀——唐代印度制糖术传入中国的问题》发表,更有系统、更深入、更详尽地叙述白沙糖传入印度的过程。
季老说:据我溜知,迄今世界上只有两部完整的《糖史》,一本是Von Lippmann 的,一本Deerr的,一德一英。二书的写法不尽相同,德文的谨严可靠,材料也丰富。英文的则差一点。二书都引用过中国资料,英文的引用时错误多而可笑,可见作者对中国以及中国材料是颇为陌生的。德国人的那本主要说糖suger在全世界传播的过程,阿拉伯国家在里边起很大的作用。有一次,他们一个敦煌卷子,敦煌卷子那时候,谁拿到敦煌卷子就如获至宝,一定拿到手就写文章,那个敦煌卷子传来传去,不知道怎么传到我这里来了。因为里面有一个词,谁也解释不了,“煞割令”。我的《蔗糖史》既然后出,应当做到“后来居上”。至于我做到了没有,则不敢说。反正我除了参考以上两书外,我的重点是放在中国蔗糖史上。我不讲饴糖,因为在饴糖制造方面,不存在国际交流的问题。仅是一个Sugar,先生就从英文、阿拉伯文、印地文、梵文、巴利文、中文考证了个遍,弄清了“糖”在传播过程中的来龙去脉,搞清了为什么最初发明糖的印度,将粗糖叫做Sugar,而将精制的食糖却叫做“中国雪”的问题,从中发现了文化交流的轨迹。
季老说,写文章引用别人的着作甚至观点,是决不可避免的,但必须注明出处,这是起码的学术道德。如果想开辟一个新领域,创造一个新天地,那就必须自找新材料,偷懒是万万不容许的。他说:我自知不是大鹏,而只是一只鹪鹩,不敢作非分想,只能低低地飞。即使是大鹏,要想开辟新天地,也必付出巨大的劳动,想凭空“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其结果必然是一个跟头栽下来,丢人现眼,而且还是飞得越高,跌得越重。搜集资料,捷径是没有的,现有的引得之类,作用有限。将来有朝一日,把所有的古书都输入电脑,当然会方便得多。可是目前还做不到。我只有采用一个最原始、最笨、可又决不可避免的办法,这就是找出原书,一行行,一句句地读下去,像砂里淘金一样,搜寻有用的材料。我曾经从1993年至1994年用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除了礼拜天休息外,每天来回跋涉五六里路跑一趟北大图书馆,风雨无阻,寒暑不辍。我面对汪洋浩瀚的《四库全书》和插架盈楼的书山书海,枯坐在那里,夏天要忍受书库三十五六摄氏度的酷暑,挥汗如雨,耐心地看下去。有时候偶尔碰到一条有用的资料,便欣喜如获至宝。但有时候也枯坐半个上午,把白内障尚不严重的双眼累得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却找不到一条有用的材料,嗒然拖着疲惫的双腿,返回家来。经过了两年的苦练,我炼就一双火眼金睛,能目下不是十行,二十行,而是目下一页,而遗漏率却小到几乎没有的程度。我的《糖史》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写成的。季羡林先生对“糖”字从英文、阿拉伯文、印地文、梵文到中文考证了个遍,搞清了为什么最初糖发明于印度,以及“糖”在传播过程中的来龙去脉。 季 先生从糖的“小”中,见到的是文化交流之“大”。他写《糖史》的目的,是想让人们都认识到,人类是相互依存、相辅相成的,大事如此,小事也不例外。像糖这样一种天天同我们见面的微不足道的东西后面,实际上隐藏着一部错综复杂的长达千百年的文化交流的历史。通过糖背后的文化交流, 季 先生认为,世界文化是世界上各个国家和民族共同创造的,而不是一元起源论。在糖史背后季羡林重视的是文化交流,在蔗糖制造方面的国际交流。
季老对我说,欧洲过去基本没有蔗糖。欧洲熬糖是用甜萝卜,即甜菜。只有欧洲南部有少量的甘蔗,没有什么熬糖的价值。用甘蔗制糖是印度的发明,而把甘蔗制的粗糖加工成细糖即白糖却是中国人的发明。
而中国人的这个发明却是一次意外。据记载,一个中国人把从印度运来的粗糖放在一个大缸里,安置在墙边。突然墙上掉下一块墙皮,正好落在大缸里。这时奇迹发生了。墙皮接触的那些粗糖,突然变白了,成了细糖。这位中国人依此发现了白糖的制作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