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60年代,英国教育家和心理分析学家唐纳德·温尼考特将“真实的自己”和“虚假的自己”这两个概念引入了心理分析学中。他将“真实的自己”定义为我们与生俱来的那个健全、自信的自己。而“虚假的自己”则是在生命的早期作为取悦父母的方式而出现的一种构造物。孩子们会遵守规则并使自己的行为符合父母的价值观念,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博得父母的赞赏和奖励。但是随着孩子们逐渐长大成人,他们往往会开始挑战和质疑他们从父母那里接受的那些规则和价值观念,而这正是十多岁的孩子会出现反叛情绪的原因。等他们跨过这个门槛(在一些父母看来,这一过程似乎太长了),他们就接受了“真实的自己”、并在父母的教导和自己独自形成的认识之间达成一种平衡。
但这不是说“虚假的自己”就此消失了。在工作中,呈现出一个“虚假的自己”、一个快乐地接受组织规范和文化的自己,这往往是一个合乎情理甚至心照不宣的要求。我们也许不会认同公司的一切,或者不赞赏管理者的经营方式,但我们通常对此保持沉默,以便能在公司里和他人正常相处或者使工作能够完成。然而有些人觉得他们必须要将这种“虚假的自己”发挥到极限。他们内心深处的感觉是,为了使自己被接受或者获得成功,他们必须要做出一种样子。而在维持这种“虚假的自己”的过程中,他们的自信逐渐降低。他们想不惜代价使自己适应要求,最终却使自己成为受害者,就像是入住传说中的强盗普洛克路斯特开的旅店的旅客一样。这个希腊神话讲的是,普洛克路斯特在路边开了一家旅店,招揽过路人入住,对他们说旅店的伙食可口,而且可以在一种特殊的床上休息一晚。他许诺说任何人睡在他的床上都会长短正好合适。但是他没说他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客人一躺下,普洛克路斯特就开始动起手来,如果客人的身子对床来说太短,他就把客人拉长;如果客人的身子太长,他就用斧头砍下他的一截腿。虚假的自己所做的也是一样,他强行对自己进行拉伸或者压抑,以便使其能适应并“安全”地留在组织或团队中。
约翰就是这种情况。他是一个总经理,他的下属们积极活跃,而且一般都能完成既定目标。他受到人们的尊敬,虽然被认为有点疏远冷淡,而且在外人看来,他在微软公司里干得很出色很成功。有一天,我正在开会的时候,约翰敲门进来,并请求马上和我面谈。通常我遇到这种情况时会感到不高兴的,但看到他一脸的疲倦和沮丧,我同意了他的要求,跟他一起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来到办公室后,他对我说他每天早晨起床上班的时候都会感到非常的焦虑。他当天的情况尤其严重,他突然感到一阵恐慌,而且总是缓不过劲儿来。我问他早晨感到焦虑的时候在想些什么。他回答说:“我的盔甲。”“你的盔甲?”我不解地问。“是的,这套我穿在身上用来保护自己的盔甲。”“针对什么进行保护呢?”我接着问。对这个问题他没有能够马上进行回答,但通过我们的交谈以及在其后几个星期里的几次面谈,我开始明白,约翰正在“虚假的自己”之下不堪重负、踉踉跄跄。
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的儿子。他的父亲是一个职业运动员,而且也是一个医疗从业者。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在这两方面都能够有所成就并超过自己。约翰年少的时候对父亲的这种希望很是反叛,最后他放弃了很有前途的体育生涯,转而投身商界而不是他父亲希望的医学界。然而,尽管他努力想获得独立,但他实际上从来没有摆脱父亲的要求对他造成的影响。他只是将这些要求投射到了微软公司上。约翰曾制造了一个“虚假的自己”来应对父亲的要求,而如今他又在工作中再次制造了一个“虚假的自己”。为了摆脱父亲的影响,为了获得独立和自治,他需要在自己选择的工作中获得成功,为了符合工作的要求和人们的预期,他戴上了一副面具,打造出一个在工作中服从而且合作的形象。而现在,这个“虚假的自己”让他感觉喘不上气来。这也揭示了为什么他的同事们都说他有些疏远。如果一个“真实的自己”被“虚假的自己”所掩盖,那没有人能深入你的内心来了解你,甚至你自己也不能了解自己。
在我们的会面中,约翰逐渐意识到,自己的一生都在按照别人的想法做出决定,特别是按照父亲和微软公司的要求做出决定,而现在到了考虑自己想法并且为自己做决定的时候了。后来,他离开了微软并开创了自己的公司。在那里,他可以成为真实的自己,并塑造和展示完全属于自己的形象。
“虚假的自己”是一个信心陷阱,它阻碍我们认识自己的真正潜力。我们认为自己不够优秀,或者不能达到某种外在的或者别人为我们设定的标准,于是我们压抑“真实的自己”,并戴上一种更能被人接受的面具。这种对真实自己的不满导致自我抛弃,并不断地消耗着我们的自信。道理很明显,如果我们为“真实的自己”感到羞愧,我们又怎么可能对自己的成功潜力存在信心呢?
陷阱4:虚假的自己
管理者的心理课
(美)劳里(Rowley,A.) 著,周景刚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