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争议的排行榜
22岁那年,小骆参加了高考,这次他心里是十拿九稳的。当时不乏小骆那样的大才子,但他怎么就有如此强烈的自信呢?
这跟小骆的父亲有关系。小骆十岁光景的时候,他的父亲终于在山东某县当上了县长,他便将妻子和儿子小骆从浙江接到山东。到了山东某县以后,小骆开始感受到迟来的父爱的厚重。父亲对儿子的爱与祖父对孙子的爱不同,后者溺爱和宠爱的成分大,而前者则是真正的爱,包括培养孩子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教给孩子为人处事的方法和原则等等,总之,小骆从父亲那里得到了完美和系统的教育,再加上早就获得的"神童"的称号,使得小骆心里着实有点飘飘然的感觉--放眼时下科场考生,舍我其谁!
进考场那天,小骆的母亲为他准备了好几个鸡蛋,据说此物能防止因紧张而导致的考场尿频尿急之症状,还蕴含着步步高升的吉祥的象征意义。小骆为了安慰母亲,吃了好几个大鸡蛋,心里感觉这下子万无一失了。
可到了考场上坏菜了。也许是因为鸡蛋吃多了的缘故,虽然没有发生频尿的症状,可是脑子里一团浆糊,考前满胸怀的锦绣文章,到了用的时候,搜肠刮肚也吐不出一个字来,你说着急不着急。小骆这下子知道着急是什么滋味了,没想到自己竟然患有传说中的考场紧张综合症。老天啊,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偷走我的神笔呢!
结果可想而知了,小骆名落孙山。这是小骆长这么大以来遭遇的第一次挫折。我不是神童吗?父亲不是给了我很好的教育吗?这次怎么就发挥不出来呢?气愤沮丧之余,更想到有一些事情似乎很可疑。
和他一起参加考试的某些学子,在考前跑进跑出的忙活不已,他们究竟在忙什么呢?也没看他们看书温习啊?难道这里面有猫腻?小骆不愧是小骆,洞察事情的能力绝对是一流的,可是他太年轻了,没有经验,不懂得这考场如官场的道理,哪个庙的香烧不到,也别想得中状元。
就这样,小罗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把这次失利归咎于自己的准备不足。他下定决心回去后要更加苦读,下一次一定要博得一个进士及第,既可以效力朝廷,又可以光耀门楣,这才符合小骆的理想和追求。
历史上没有关于小骆第二次参加高考的记载。不过,从其它史料来看,小骆求仕的过程是很艰辛和痛苦的,他没有如理想中所想的那样高中状元,也没有如祖父所期待的那样观察民情,辅佐君王。不仅如此,由于他的正直的性格和孤傲的才情,不肯折节巴结权贵,还遭到同僚的妒嫉,日子很不好过。最后只能混到道王府内做一个小小的幕僚。
道王叫李元庆,是李世民同父异母的弟弟,他非常赏识小骆的才识,想委以重用。但是小骆初来道王府,破格提拔不合乎规矩,于是李元庆就让小骆写一篇自荐信,这样的话就可以避免旁人嚼舌头,如果小骆的才能果然名副其实的话,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担任高级职务。
这本是道王的一片好心,可是小骆的心里却犯嘀咕。这算什么事啊,写自荐信不是等同于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吗,这要是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况且要是让虚夸矫情的人知道了,还不挤破道王府的大门?这样的事我骆某人决不会做,我宁肯不受到重用,也不吹自己的牛皮,更不能让无耻的小人趁机而入。
李元庆一看小骆是个榆木脑袋,辜负了自己对他的一片殷切之情,心里十分不痛快。你小骆怎么如此的不领情啊,我特意给你大开方便之门,你却装孙子不买账,你不是想当正直坦诚的人吗?好,本王成全你,你哪也不要去,就呆在道王府,我一不升你的职,二不炒你的鱿鱼,咱俩就这么耗着,看谁耗过谁!
结果很明了,肯定是小骆耗不过李元庆。此一耗就是七八年,耗的头发也白了,胡须也变灰了,沧海都已成桑田,小骆也似乎该叫大骆了,可是他依旧是几年前的那个小跟班的。
骆宾王心说话,李元庆算你狠,老子这大好青春,全都耗在你道王府了,你得陪我青春损失费。可是人家是皇室,哪个胆大的律师敢向他讨要赔偿啊。于是骆宾王心灰意懒,不想过这种窝囊的寄人篱下的生活了,于是决定挂冠而去,回山东兖州过隐居生活。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官做不成可以做大诗人啊,而对于历史来说,往往后者更能垂名于青史。骆宾王闲居兖州,前后一共12年。这是他一生中第一个创作高峰,为列名"四杰"奠定了基础。
"唐初四杰"是一个文学性质的排行榜,不了解的人一定还以为是胡乱排的呢,其实不然,四杰的排名是先后有序的,而且彼此之间都不怎么服气,因此这个排行榜是一个充满了争议的排行榜。
杜甫有一首诗: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命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意思是说,王杨卢骆的雄文就像是奔流不息的长江水一样,永远鲜活的流传下去。可见杜甫给与王杨卢骆的评价是很高的。能获得诗圣杜子美的肯定和赞誉,说明了四杰确实有不凡的地方。但他们四个人却彼此不服气。
王杨卢骆,王是指王勃,杨是指杨炯,卢是指卢照邻,骆是指骆宾王,这四个人都是名噪当时的大诗人,他们一改齐梁绮靡艳丽的诗风,主张恢复魏晋风骨,是诗界改革的领军人物,然而他们四个却对"王杨卢骆"的排名顺序发生了质疑。
首先提出质疑的是杨炯。《旧唐书·杨炯传》记载:炯与王勃、卢照邻、骆宾王,以文采齐名,海内称为"王杨卢骆",亦号为"四杰"。炯闻之,谓人曰:"吾愧在卢前,耻居王后。"当时议者,亦以为然。
杨炯认为自己不如卢照邻却排到了卢的前面,而自己要胜过王勃却排在了王的后面,明确对这个被海内人都认可的排行榜发出质疑。并且他还指使一些依附他的文人,一齐攻讦这个排行榜。
其实杨炯的意思很明了,这个排行榜应该是自己排榜首的,王勃有什么能力和自己争?他所说的愧居卢前,只不过是耍手段而已,意在争取卢对他的支持,言外之意就是,你卢照邻能坐上第三把金交椅已经不错了,而王勃坐第一把金交椅实在是不合理和不公平。所以"愧在卢前"不是问题,也无须解决,但"耻居王后"问题就大了,必须予以更正。
卢照邻不是傻子,他听到杨炯的这段关于排位的谈话后,心里老不是滋味,这不是拿我卢某人当猴耍吗?什么愧居我前,放屁,当真是我排到你杨炯的前面,你不一定怎么编排我呢。卢照邻越想越忿忿不平,决定站出来打抱不平,可是他不拿自己说事,而是把骆宾王放到箭靶的位置。可见文人的心胸实在是不敢恭维。
卢照邻质问杨炯,难道你排在骆宾王的前面就理所应当吗?我倒是觉得我自己是"喜居王后,耻居骆前",我都不如他们,你杨炯不会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吧?
这个反讽是十分有力度的,其实杨炯的实力排在第二已是抬举他了,他的境界和文采都赶不上其他三位,做人也似乎有所欠缺,这里不作专门讨论。
骆宾王对这个排行榜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或许这个排行榜在他的心中的位置远不如杨炯那么重要。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群无聊的文人胡乱嚼蛆的结果吗,有什么好争论的?这是他一贯的性格,他成也在此,败也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