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后跑来跟哥哥哭诉。
何进听罢,冷笑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又有活干了。
中平六年(189)五月,何进联络三公一起上奏天子,说董太后指使中常侍夏恽等人长期贪污受贿,从各州郡搜刮聚敛的财物悉数进入太后的永乐宫。并且依照祖宗的规矩,董太后作为藩王之后不得滞留京师,应将其遣回封国。
天子当然准奏。
五月初六,何进突然率兵包围了骠骑将军府邸,收缴了董重的印绶。董重被迫自杀。
一个月后,董老太后暴卒。据说是忧怖而亡。
但是洛阳坊间却流传着不同的说法。百姓们从此对何氏腹诽不已。
五月十七,举行灵帝的葬礼。
何进托病不参加。他怕宦官们像蹇硕那样在宫中对他下手。
七月,迁徙勃海王刘协为陈留王。
这当然不是小皇帝的意思,而是大将军的意思。勃海王的封地太远了,而陈留就在京师的眼皮底下,便于监控。
袁绍不断催促何进对宦官开刀。
可是,东汉帝国的这最后一位大将军,仍跟20多年前的窦武一样,不愿意大开杀戒,而宁可采用政治手段。他向太后进言,请求罢免所有中常侍。太后说:"宦官统领禁省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废除。"
何进无奈,就想先杀几个领头的。袁绍说不行,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此时此刻,宦官们也都没闲着。宦官们在何进身边找到了一个脆弱的突破口。那就是何进的继母和异母弟何苗。他们如今虽然成了帝国的"第一家庭",可仍然改不了当初过苦日子时养成的习惯--他们爱钱。
于是宦官们就给他们钱。
他们就对太后说:"大将军一心想清除您的左右近侍,实际上是想削弱您的势力,由他一个人独霸朝纲。"
半信半疑的太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诛杀宦官一事就此搁置。
袁绍急了,再度向何进献计:召集四方猛将率兵进京,胁迫太后。何进欣然赞同。可他的手下陈琳却极力反对:"如今将军总揽皇威,手握重兵,龙骧虎步,高下在心,此犹鼓洪炉以燎毛发。一旦速发雷霆,行权立断,天下必然顺应!倘若委弃利器,更征外助,大兵聚会,强者为雄,正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反为乱阶啊!"
何进听不进去,下令征召并州牧董卓率兵进京。
何进不知道,他这是在引狼入室。
他也不会知道,这一道军令颁下,大汉帝国从此名存实亡。
他当然更不会知道,马蹄扑向洛阳的这支铁骑从此掀起了将近四百年的乱世尘埃。
董卓一接到命令,心里大呼一声:"天助我也!"
他早有篡夺天下之野心,而他手下的这支西北军又是帝国最精锐的野战军。所以几年来董卓一直拥兵自重,久已不服从朝廷的节制。而今天赐良机,师出有名,天下唾手可得。董卓立刻命令军队开拔,行前还上疏太后,大表忠心:"中常侍张让等人窃幸承宠,浊乱海内。臣闻扬汤止沸,莫若釜底抽薪,溃痈虽痛,胜过侵蚀体内。从前赵鞅兴晋阳之甲以清君侧,今臣则鸣钟鼓以向洛阳,恳请收捕张让等人,以清奸秽!"
太后看了一眼,就把奏疏扔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危在旦夕的宦官们也加紧了银弹攻势。何进的异母弟何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又劝何进说:"当初咱们一起从南阳来,俱以贫贱之身凭借宦官而得富贵。今之国家大事,殊为不易,一旦变故,覆水难收,请大哥深思,与宦官们言和吧。"
何进听了,不免又有些犹豫。此时董卓的西北军已经到达渑池,距京师仅两百多里。何进急命大臣种邵前去诏令董卓就地驻扎,听候调遣。
董卓悍然不奉诏,继续进兵河南。何进再次下令,命董卓退兵。种邵至董卓军中刚宣完诏令,几把刀剑就抵在了他的胸前。种邵大怒,把诏令举过头顶,厉声道:"军令如山,谁敢抗拒!?"
董卓无言以对,只好命令军队停止前进。
袁绍见何进的决心又动摇了,再次逼迫他道:"目前交锋之势已成,对决之形已露,将军还等什么?为何不早做决断?事久生变,难道您想做第二个窦武吗!?"
优柔寡断的何进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于是任命袁绍为司隶校尉,授以符节和当机决断之权。然后命令洛阳的司法机关对宦官们提出指控。继而下令让董卓继续进军,并以快马驰奏太后,声称军队将进驻京师洛阳的演武场。
何太后这下子慌了,不得不罢退所有中常侍和小黄门,命他们出宫回家,只留下几个何进的亲信。次日,大将军府邸的门前跪满了宦官。他们纷纷向何进磕头谢罪,请求从宽发落。
袁绍大喜。阉宦全都自己送上门来了,还等什么!?
第50节:第五章 荆棘丛中的帝座(7)
喋血的权杖:两千年中国历史中的风云变局
王觉溟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