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北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在滨北县城的北边。那是一栋乳黄色的二层小楼。洪钧在早上8点整来到法院。负责接待的是一位女同志。她让洪钧坐在旁边等一会儿,然后去打开水并收拾屋子,等她一切就绪,已经8点半了。 洪钧讲明来意。女同志翻来覆去地看着洪钧的律师证和委托书,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事儿我们可没办过。你是北京的律师,干啥大老远跑这疙瘩办案来呀?”
“因为当事人找到我们律师事务所,而且我们的业务也是面向全国的。”洪钧十分耐心地解释说。
“可是,你这案子都十来年儿了,谁知那卷宗还有没有哇!”
“您先帮我查一查,看有没有,行么?”
“这我可做不了主。”
“那您看我该找谁呢?”
“这样吧,你下晌再来。我们科长上午出去办事了,下晌回来。你盯三四点钟再来,行不?”
“我能不能先见见你们院长?”
“院长都上地委学习了,没处找。这样吧,你下晌再来。我们科长要是回来了,我先给你打个招呼。行不?你头一次来滨北吧?出去转转。我们这疙瘩挺好的,从这儿出去往北,没多远,有一个滨北公园,好像还有人在那疙瘩整冰雕啥的。去看看吧,下晌再来。”
洪钧也不明白自己是让人家给送出来的还是让人家给哄出来的,反正他已经到了大街上。他无可奈何地苦笑一下,心想,现在再进去找别人看来也只能是徒劳,下午再说吧。他没有什么事情好做,便决定到滨北公园去看看。 所谓公园,其实不过是县城边上的一片树林和一个小湖。此时,公园里人不多,显得十分幽静。洪钧踏着松软的白雪,穿过树林,来到小湖的边上。湖边的一块大牌子上说这里要在新年搞冰雕展览,但现在刚开始圈地。洪钧沿着湖边的小路信步走去。
湖面上罩了一层洁白的雪。如果不是有人在湖上辟出一块冰场,洪钧很难相信湖水已结了那么厚的冰。此时,冰面上只有几个初学者在慢慢地滑着,还不时有人摔倒在冰上。
洪钧绕湖走了一圈,感觉挺好。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快11点了,便向门口走去。在小树林里,他带着轻松的心情欣赏着自己的双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喳喳”声。忽然,他看见树林深处有一个人影,很像昨天晚上在滨北餐厅见到的那个猎人。他很敬佩那个大汉的正义 感和胆量,而且见那人在树林子里走走停停,偶尔还弯一下腰,很有几分好奇,便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一看,果然是那个大汉。由于他的络腮胡须上挂满了哈气凝成的白霜,所以很像个白胡子老头。洪钧主动打了个招呼——
“你好,老哥。”
大汉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遍洪钧,说:“你是……?”
“昨天晚上在滨北餐厅———”
“噢,是你呀,兄弟,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我是从北京来的。”
“北京?那可是个大地界儿。干啥来了?”
“办点儿事。”洪钧见猎人背着的双筒猎枪上挂着一只灰色的大兔子,便问道:“这是刚打的?”
“套的。”
“套的?怎么套?”
“就用这。”说着,猎人抬了抬左手,洪钧这才注意到他的胳膊上挂着一些好像用细钢丝之类的东西做成的圈。洪钧半信半疑地问:“这玩意儿能套着兔子?”
“咋不能?”大汉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走,并时不时地停下来,弯下腰去——洪钧这才知道猎人是在察看雪地上的小爪子印。
“你把这套放在那山跳走的道上……”
“什么是山跳?”洪钧问。
“就是你们说的兔子。你把这套放在那山跳走的道上,一头儿再拴上块石头唔的。山跳夜里走道看不见,一下子钻进套里,就被勒住了。勒住以后,那东西死命地挣巴,可它越挣巴那套勒得越紧。没多大会儿,就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