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至大,唯以解脱为上。尔今陷于求不得苦中,正是不明佛法,心未至诚。”
“何为解脱?”
“人生无常,苦海无边,贪、嗔、痴、爱,种种毒火,虽帝王不能除之。唯勤修沸法,了 悟生死,依经、律、论三藏为舟,持戒、慧、定三学为楫,方能超度苦海,跳出轮回,涅 寂静。”
“涅寂静,不就是死么,难道唯有死了,才是解脱?”
“不修沸法,身形乃堕于地狱,此谓之死。勤修佛法,明悟至道,此谓之涅寂静,谓之 解脱。”
“如此说来,我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解脱?”
“正是。若求解脱,须先尽除贪、嗔、痴、爱,将那温小姐忘了。”
“不,我不能忘,永不能忘。我不求解脱,宁愿生生世世堕于地狱,也要见到温小姐!”
“人死形灭,你如何能见?其实,红粉骷髅,原无区别,都是空名,一切皆空。尔不求真 道,执着于空,实为愚昧,可叹可悲。”
“什么?你竟敢认温小姐是骷髅,还敢嘲笑我愚昧!”李世民大怒,挥拳向巨佛头上打去。 “轰——”李世民整个身子撞在了供桌上,给撞得眼前金星飞迸,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使他清醒过来,放眼四顾,哪里有什么巨佛。
静室内唯有一床、一椅、一座供桌。桌上放着一尊尺余高的鎏金铜佛,铜佛前又放着一对 烛台,一只香炉。夜风不时从窗中吹入,烛影恍惚,香雾朦胧。
“人死形灭,人死形灭……”李世民口中喃喃念着,泪水长流。
他又在静室中徘徊起来,腹中溢满哀伤,却无从排解。
远处隐隐有鸡鸣声传来,眼看又一个不眠之夜就要过去。
忽然,静夜里响起哀婉的萧声,幽咽低回,如泣如诉,自寝殿方向传来。
箫声似一缕绵软的丝线,一直深入到李世民的腹中。
仿佛他那颗浸泡在悲伤中的心,也被丝线牵住,随着箫声的曲折起伏而一下紧一下慢地 跳着。
李世民不知不觉从静室中走了出来,向箫声寻去。
箫声中又传来歌声,在静夜里清晰地透进李世民耳中: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
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
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
恭 朝命,回心反初役。
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
帷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
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
怅况如或存,周遑忡惊惕。
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
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
春风缘隙来,晨承檐滴。
寝息何时忘,沉忧日盈积。
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
“帷屏无仿佛,翰墨有途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李世民踉踉跄跄地走着,也和 着那歌声吟道。
他也是“遗挂犹在壁”,那只玉镯仍紧紧地贴在他的胸上。
李世民感到那歌声就是他想说出,而不能说出的一切。
他满腹的哀伤似是池中积水,那歌声恰如一条蜿蜒长渠,将池中积水缓缓导出。
李世民踏上石阶,一步步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寝殿之中。
宽阔的殿堂里珠帘低垂,红线毯上相对坐着两个身穿轻纱薄裙,酥胸半露的妙龄少女。
左边的少女体态丰满,面如满月,目似明星,秀发如云,手按玉笛。
右边的少女细腰纤纤,柳眉杏眼,朱唇微张,仍在唱着,只是声音已愈来愈低。 殿角香炉中青烟冉冉,缭绕在梁柱之间。
在红线毯旁,摆放着一张漆有云霞花纹的精致木案,上面放满装着时令佳果的金盘,和一 只透出艳红之色的西域水晶酒壶。
“见过王爷。”两个少女一齐拜倒在李世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