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女子,也只有以贤立身。可是古往今来,以贤立身的女子并不少见,能得长久者, 却也不多。”长孙氏想了一想,才说道。
“那要看她所事何人。君有昏君,夫亦有昏夫。臣以忠事昏君,虽至忠也不得长久。妻以 贤事昏夫,虽至贤也一样难得长久。我之所以愿入王爷幕府,并非全是因为与王爷有亲。就 我平生所见,如王爷这等出身既贵,又有大志,且能虚心纳士之人,实为罕见。如今他固然 为私情所困,昏味不明。可是其心智仍在,只要妹妹善加开导劝慰,定能使他顿然醒悟过来 。唉!我也知妹妹受了许多委屈,但时势至此,我兄妹不依附于王爷,又能依附于何人?”长 孙无忌叹道。
妹妹,你只知道你受了委屈,又哪里知道我受的委屈?
论出身,论家世,论才能,我哪一点比李世民差?
可李世民却是皇子,年纪轻轻就被封为秦王,执掌兵权,东征西讨,名震天下。
而我呢,却只是个小小的行军典签。说起来我是李世民的心腹之交,可是他发起脾气来, 对我照样毫不留情,照样将我当众乱棍打出。
士可杀而不可辱。李世民给予我的不仅仅是委屈,而是羞辱,令人无法忍受的羞辱。
但是我只能忍受。谁让我的父亲早早就去世了,不能拥兵自重,独镇一方,乘时而起呢? 一步差,步步差。如今我能拥有的只是先世的名望,家族的显赫。可若我不依附李氏,这先 世的名望,家族的显赫又有何用?既是依附于人,居于臣位,就不能不忍受屈辱,且还要尽 心竭力,帮人谋取天下,甚至为其物色美女。
兄长所言,也不无道理。王爷他的确不是昏夫。虽说他常常不理会我,但我若有什么话要 说,他还是愿意听。这些天来,他几乎把所有的人都打了,却并未公然羞辱于我,显见他眼 里也不是一点也没有我这个正室夫人。只要他能明白道理,我这一辈子也就不是没有任何指 望。
世上的男人,除了王爷,又有几个在意他的夫人是贤是愚?
我身为女子,而无色相,若嫁的不是王爷,只怕不知会落到个什么下场。
既是如此,我就绝不能让王爷这么消沉下去,自己毁了自己。
王爷振作起来,必能为大唐削平群雄,一统天下。
这样,王爷自是名垂青史,流芳百世。而我以贤立身,亦能成为千古美谈,不算枉活了一 世。
“妹妹,薛举大军眼看就要南下,京师人心惶惶,我必须尽快见到王爷。”长孙无忌有些 着急地说道。
“好吧,我就听你的,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做。”长孙氏说道。
夜色沉沉,悠悠的梆子声时时响起,已敲至三更。
李世民一身素服,独自徘徊在静室内,脑中昏茫茫似塞着一团乱麻,理也无法理清。 一场大败又紧连着一场大病,把他的浑身杀气消磨殆尽。
杀气已尽,锐气也自消失。李世民心中空空,整个人似纸扎一般,轻飘飘地化作了青烟, 升到天际。
茫茫天际上浮起一尊巨佛,浑身金光烂然,双目半睁半闭。
李世民跪倒在巨佛脚下,拜道:“弟子世民九岁那年身染恶疾,蒙佛祖恩力,得以重生, 至今不忘。虽是在军营之中,也张悬宝像,时时香烛供奉。如今受封为秦王,更在内府修造 静室,专俸佛祖,诚心供养。奈何佛祖不仅不佑弟子,反降奇祸,使弟子与温小姐生死两途 ,永无相见之日,是为何故?”
巨佛金口微启,道:“人生因缘和合,俱为前定。业报轮回,虽为帝王之尊,亦不能免。 ”
“既是一切俱为前定,弟子拜佛,又有何益?”李世民不觉怒意大起。
“拜佛行善,来生必得善报。不拜佛祖,不行善事,来生必得恶报。”
“我不求来生,只要今生。佛法无边,为何不能起死回生,使温小姐重现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