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霄书目》序〔丁亥七月〕
书之难聚而易散，自古云然矣。以予目验，前者先从兄抱冲小读书堆，我友袁寿皆五砚楼，秘笈不少。方欲一传，而片纸不能守。滋兰堂主人朱文游晚失厥嗣，手斥万签。较贩鬻家一出一入，诡得诡失，遂觉同归於尽。后者有常熟陈子准、张月霄二君，於书好同、聚同、能读同，十年以来，名在人口。予频岁出游，不及与之赏奇析疑，而偻指识面，所以深期之者未有艾。日月几何，闻子准夭，无子，半生心血所收，徒供族人一卖。月霄家落，责负者倾囊倒箧，捆载以去。於是属望之素，方且为之嗒然矣。忽一日，月霄迹予於里中，出巨册盈尺置几上，谓曰：“此所刻《书目》、《续目》也，刻才成而书散。书散可惜，刻成可喜。愿为我序之。”予曰唯唯。今夫书之有目，其途每殊。凡流传共见者，固无待论。若夫月霄之目，乃非犹夫人之目也。观其某书，必列某本旧新之优劣，钞刻之异同。展卷具在，若指诸掌，其开聚书之门径也欤？备载各家之序跋，原委粲然，复略叙校雠、考证、训诂，簿录汇萃之，所得各发解题，其标读书之脉络也欤？世之欲藏书读书者，苟循是而求焉，不事半功倍欤！然则此一目也，岂非插架所不可无，而子乐为之序者哉。予又念抱冲之存，尝为《读书志》，徘徊矜慎，汔未具藳。予拟撷所见诸藏书家菁华汇著一录，而亦牵率以老，有愿莫酬。以视月霄之汗青告成，才何其敏，力何其勤，殆弗可及也已。设使书於月霄不限之以散，而进之以聚，或五六年，或四三年必再续，不一续，不尽泄天地间之秘不止，而岂唯是四十卷哉？此予所以为月霄序，而含豪掩卷，重为之三叹也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