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张君

答张君

来函引李君谈读书三渐次,初以古人为师,继以为友,终以为敌。李君何许人,愚妄至是耶?李君如每读一书皆如是,则以迷惑终其生,甚可哀矣!世间浮乱之书自不少,初读即师之,毋乃愚贱太过。若夫高文典册,如此土六经、诸子与梵方释宗三藏洪文,吾读之,无论完全赞同与否,要是终身之师,何可与之为敌?即其立义有反之吾心而不合者,吾以敬慎之心矫其弊,而自求一个是处,犹赖前哲之激发也,而敢敌乎?读书而存终敌之心,则必故意挑剔,故意狐疑,而初读时未挟敌意,或有正解,转因后之敌意而消失,岂不可痛?古今大智人,其于读书所获心处,恒反覆体认,愈印愈深,而后所见益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在。孟子义精仁熟之言,大有深趣,始师之,中友之,终敌之,观念以次低降,义可精乎?仁可熟乎?人生实难,为学不易,何得如此误过一生?令友幸加忠告。

今日上庠之教,专以知识技能为务而不悟外人虽极力注重科学,同时亦必于文哲方面特别提倡,使各部门的知识得有其统宗。而凡所以启导社会与发扬时代精神及培植个人生活力量者,尤赖有致广大而尽精微的哲学与文学。吾国人不幸忽略此意。抗战以来,虽稍注意文哲,然各大学文学院,殊乏独立创获与极深研几及困知强行的精神,此为事实之无可讳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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