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林同济
中国哲学思想,归于《易》所云穷理尽性至命。理者,至极本原之理。即此理之在人而言,则曰性;即此理之为万化之大原,是为流行不息,则曰命。穷者,反躬而自识之谓;尽者,实现之而无所亏欠之谓;至者,与之为一之谓。《新论》所谈本体,即此理也,性也,命也,名三而实一也。穷也,尽也,至也,则《新论》所云见体或证体之谓也。《新论》确是儒家骨髓。孔孟所言天,既不是宗教家之天,更不是理想中构画一崇高无上之一种理念,或一种超越感。彼乃反诸自身,识得有个与天地万物同体的真宰炯然在中,《新论》所云性智是也。吾人实证到此,便无物我、内外可分,此乃即物而超物,即人而天。《孟子》所云尽心则知性知天者,此之谓也。中国哲学亦可以《庄子》书中“自本自根”四字概括。因此,中国人用不着宗教。宗教是依他,是向外追求。哲学家虽不建立大神,而往往趣向有最上的无穷无限的终极理境。或亦云理念。此固有好处,但亦是向外,亦是虚构,正堕佛家所云法执,而绝不了自本自根。人生毕竟在迷妄中过活,始终不见自性,始终向外狂驰,由此等人生态度而发展其知识技能,外驰不反,欲人类毋自相残杀而何可得耶?自吾有知,恒念及此而不容已于悲也。《新论》之作为此也。贤者主张祀天,吾亦赞同。祀天者,祀其在己之天也。《诗》曰:“小心翼翼,昭事上帝。”吾人祀天之礼,可一念一息而忽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