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赵录十石 闵
石闵，字永曾，小字棘奴，虎之养孙也。父瞻，（一作赡。）字弘武，本姓冉，名良，魏郡内黄人也。其先汉黎阳骑都督，累世牙门。勒破陈午于河内，获瞻，时年十二，长而勇悍，便弓马，临阵不顾。勒奇之曰：“此儿壮健可嘉，命虎子之。”骁猛多力，攻战无前。历位左积射将军，封西华侯。闵幼而果锐，虎抚之如孙。及长，身长八尺，善谋策，勇力绝人。虎即位，拜建节将军，徙封修武（一作盛）侯，历位北中郎将、游击将军。虎之败于昌黎，闵军独全，由此功名大显。及败梁犊之后，威声弥振，胡夏宿将莫不惮之。
（庚戌。）永兴元年，（晋永和六年。）闰月，杀石鉴，其司徒申钟、司空郎闿等四十八人，上尊号于闵，闵固让李农，农以死固请，于是僭即皇帝位于南郊，大赦，改元曰永兴，国号称大魏，复姓冉氏。追尊其祖隆元皇帝，考瞻烈祖高皇帝，尊母王氏为皇太后，立妻董氏为皇后，子智为皇太子。以司马李农为太宰、领太尉、录尚书事，封齐王，诸农子皆封为县公。封其子胤、明、裕皆为王。文武进位三等，封爵有差。遣使者持节赦诸屯结，皆不从。新兴王石祗，闻鉴之死，僭称尊号于襄国，改年永宁，拜姚弋仲、苻健官，（句依《通鉴考异》引补。）诸六夷据州郡拥兵者皆应之。闵遣使临江告晋曰：“胡逆乱中原，今已诛之。若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朝廷不答。闵诛李农及其三子，并尚书令王谟、侍中王衍、中常侍严震、赵升等。王谟，字思贤。瓮鼻，言不清畅，尪短无威仪。将拜曲阳令，石勒疑之，问长史张宾，宾曰：“请试可不？”勒从之。由是政教严明，百城尤最。出为都部从事，守宰去官者十五人。（依《御览》二百六十八及三百六十七引补。）晋庐江太守袁真攻其合肥，执南蛮校尉桑坦，迁其百姓而还。石祗遣其相国汝阴王石琨帅众十万伐邺。六月，进据邯郸。祗镇南刘国自繁阳会琨。闵尽众拒之，大败琨于邯郸，死者万馀。刘国还屯繁阳。苻健自枋头入关。张贺度、段勤与刘国、靳豚会于昌城，将攻邺。闵遣尚书左仆射刘群为行台都督，使其将王泰、崔通、周成等帅步骑十二万次于黄城，闵躬统精卒八万继之，战于苍亭。贺度等大败，死者二万八千，追斩靳豚于阴安乡，尽俘其众，振旅而归。戎卒三十馀万，旌旗钟鼓绵亘百馀里，虽石氏之盛无以过之。闵至自苍亭，行饮至之礼，清定九流，准才授任，儒学后门多蒙显进，于时翕然，方之为魏晋之初。闵帅步骑十万攻石祗于襄国，署其子太原王胤为大单于、骠骑大将军，以降胡一千配为麾下。光禄大夫韦 
启谏甚切，闵览之大怒，诛 及其子孙。
（辛亥。）二年二月，闵攻襄国百馀日，为土山地道，筑室反耕。祗大惧，乃去皇帝之号，改称赵王，遣太尉张举乞师于慕容俊，中军张春请救于姚弋仲。三月，祗相国汝阴王琨自冀州救祗，弋仲复遣其子襄率骑二万八千至自滆头，俊遣将军悦绾率甲卒三万自龙城，三方劲卒合十三万。闵遣车骑胡睦距襄于长芦，将军孙威候琨于黄邱，皆为敌所败，士卒略尽，睦、威单骑而还。琨等军且至，闵将出击之，卫将军王泰谏曰：“穷寇固迷，希望外援。今强救云集，欲吾出战，腹背击我。宜固垒勿出，观势而动，以挫其谋。今陛下亲戎，如失万全，大事去矣。请慎无出，臣请率诸将为陛下灭之。”闵将从之，道士法饶进曰：“太白经昴，当杀胡王，一战百克，不可失也。”闵攘袂大言曰：“吾战决矣，敢谏者斩！”于是尽众出战。姚襄、悦绾、石琨等三面攻之，祗冲其后，闵师大败。闵潜于襄国行宫，与千馀骑奔还邺。降胡栗特康等执冉胤及左仆射刘琦等送于祗，尽杀之。司空石璞、尚书令馀机、车骑胡睦、侍中李綝、中书监卢谌、少府王郁、尚书刘钦、刘休等及诸将士死者十馀万人，于是人物歼矣。盗贼蜂起，司冀大饥，人相食。自季龙末年，冉闵尽散仓库以树私恩。与羌胡相攻，无月不战。青、雍、幽、荆州徙户及诸氐、羌、胡、蛮数百馀万，各还本土，道路交错，互相杀掠，且饥疫死亡，其能达者十有二三。诸夏纷乱，无复农者。闵悔之，诛法饶父子，支解之，赠韦 大司徒。
石祗使刘显帅众七万追奔邺。时闵潜还，莫有知者，内外汹汹，皆谓闵已殁矣。射声校尉张艾劝闵亲郊，以安众心，闵从之，讹言乃止。刘显次于明光宫，去邺二十三里。闵惧，召卫将军王泰议之。泰恚其谋之不从，辞以疮甚。闵亲临问之，固辞疾笃。闵怒，还宫，顾谓左右曰：“巴奴，乃公岂假汝为命邪！要将先灭群胡，却斩王泰。”于是尽众而战，大败显军，追奔至于阳平，斩着三万馀级。显惧，密使请降，求杀石祗为效，闵振旅而归。会有告王泰招集秦人，将奔关中，闵怒，诛泰，夷其三族。四月，刘显杀祗及其丞相乐安王炳、太保张举、太宰赵鹿等十馀人，传首于邺，送质请命。遣拜显上大将军、大单于、冀州牧。祗、炳皆虎之庶子也。骠骑石宁奔于柏人，闵命焚祗首于通衢。闵兖州刺史刘启以鄄城归顺。七月，刘显复率众伐邺，闵击败之。还，称尊号于襄国。闵徐州刺史周成、兖州刺史魏统、豫州牧冉（一作张）遇、荆州刺史乐弘皆以城归顺。平南高崇、征虏吕护执洛州刺史郑系，以三河归顺。慕容彪攻陷中山，杀闵宁北白同、幽州刺史刘准，降于慕容俊。
（壬子。）永兴三年，有云黄赤色，起东北，长百馀丈，（以上亦见《御览》八百七十七。）一白鸟从云间西南去，占者恶之。二月，刘显率众伐常山，太守苏彦（一作亥）告难于闵。闵留其大将军蒋干等辅其太子智守邺，亲率骑八千救之。显所署大司马、清河王宁以枣强降于闵，收其馀众，击显，败之，追奔及于襄国。显大将军曹伏驹开山为应，遂入襄国。二月，诛显（句亦见《通鉴考异》。）及其公卿已下百馀人，焚襄国宫室，迁其百姓于邺。显领军范路率众千馀，斩关奔于枋头。三月，前燕慕容俊已克幽蓟，略地至于冀州。闵帅骑距之，与俊将慕容恪相遇于魏昌城广（当作廉）台。闵大将军董闰、车骑张温言于闵曰：“鲜卑乘胜气劲，不可当也，请避之以溢其气，然后济师以击之，可以捷也。”闵怒曰：“吾成师以击，将平幽州，斩慕容俊。今遇恪而避之，人将侮我矣。”乃与恪遇，十战皆败之。恪乃以铁锁连马，简善射鲜卑勇而刚者五千，方阵而前。闵所乘赤马曰朱龙，日行千里，左杖双刃矛，右执钩戟，顺风击之，斩鲜卑三百馀级。俄而燕骑大至，围之数周。闵众寡不敌，跃马溃围出，东走行二十馀里，马无故而死，遂为恪所擒，（此段亦见《御览》二百八十六及三百五十二。）及董闰、张温等送之于蓟。俊立闵而问之曰：“汝奴仆下才，何敢妄称天子？”闵曰：“天下大乱，尔曹夷狄，人面兽心，尚欲篡逆。我一时英雄，何为不可作帝王邪！”俊怒，鞭之三百，遣慕容评帅众围邺。五月，送闵于龙城，告廆、皝庙而杀之。刘宁及弟崇帅胡骑三千奔于晋阳，苏亥（一作彦）弃常山奔于新兴。邺中饥，人相食，虎时宫人被食略尽。冉智尚幼，蒋干遣侍中缪嵩、詹事刘猗奉表降晋，且乞师于晋。濮阳太守戴施自仓垣次于棘津，止猗，不听进，责其传国玺。猗使嵩还邺复命，干沉吟未决，施乃率壮士百馀人入邺，助守三台，谲之曰：“且出玺付我。今凶寇在外，道路不通，未敢送也。须得玺，当驰白天子耳。闻玺已在吾处，信卿至诚，必遣军粮厚相救饷。”干以为然，乃出玺付之。施宣言使督护何融迎粮，阴令怀玺送于京师。八月，长水校尉马愿、龙骧将军田香开门降评。施、融、蒋干悬缒而下，奔于仓垣。评送闵后董氏、太子智、太尉申钟、司空条（休）〔攸〕、中书监聂熊、司隶校尉籍罴、中书令李垣及诸王公卿士于蓟。尚书令王简、左仆射张乾、右仆射郎肃自杀。初，慕容俊斩闵于遇陉山。山左右七里草木悉枯，蝗虫大起，自五月不雨，至于十二月。俊遣使者祀之，谥曰武悼天王，其日大雨雪。是岁永（原误作太）和八年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