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赵录二刘 渊
（甲子。）元熙元年，（晋惠帝永兴元年。）迁于左国城，晋人东附者数万。宣等上尊号，渊曰：“今晋氏犹在，四方未定，可仰遵高祖初法，且称汉王，权停皇帝之号。待宙宇混一，当更议之。”十月，为坛于南郊，僭即汉王位。下令曰：“昔我太祖高皇帝以神武应期，廓开大业。太宗孝文皇帝，重以明德，升平汉道。世宗孝武皇帝，拓土攘夷，地过唐日。中宗孝宣皇帝，搜扬俊乂，多士盈朝。是我祖宗道迈三王，功高五帝，故卜年倍于夏、商，卜世过于姬氏。而元、成多僻，哀、平短祚，贼臣王莽，滔天篡逆。我世祖光武皇帝，诞资圣武，恢复鸿基，祀汉配天，不失旧物，俾三光晦而复明，神器幽而复显。显宗孝明皇帝、肃宗孝章皇帝，累叶重晖，炎光再阐。自和、安已后，皇纲渐颓，天步艰难，国统频绝。黄巾海沸于九州，群阉毒流于四海，董卓因之，肆其猖勃，曹操父子，凶逆相寻。故孝愍委弃万国，昭烈播越岷蜀，冀否终有泰，旋轸旧京。何图天未悔祸，后帝窘辱。自社稷沦丧，宗庙之不血食四十年于兹矣。今天诱其衷，悔祸皇汉，使司马氏父子兄弟迭相残灭。黎庶涂炭，靡所控告。孤今猥为群公所推，绍修三祖之业，顾兹尪暗，战惶靡厝。但以大耻未雪，社稷无主，衔胆栖冰，勉从群议。”改晋永兴元年为元熙元年，大赦天下，追尊刘禅为孝怀皇帝，立汉高以下三祖五宗一作三宗五祖之神主而祭之。立其妻呼延氏为王后。置百官，以刘宣为丞相，崔游为御史大夫，刘宏为太尉，其馀拜授各有差。
东瀛公腾使将军聂玄讨之，战于大陵，玄师败绩，腾惧，率并州二万馀户下山东，遂所在为寇。元海遣其建武将军刘曜寇太原、泫氏、屯留、长子、中都，皆陷之。刘元海遣将攻西河城，筑营自固，有八门，城高九尺。（四句依《初学记》八引补。）冠军乔晞攻界休，克之。其令贾潭一作浑抗节不降，曰：“吾为晋守，不能全之，岂苟求生以事贼虏，何面目以视息世间哉？”晞怒，将杀之，部将尹崧曰：“将军舍之，以劝事君。”晞不听，遂杀之。（依《晋书忠义传》补，亦见《御览》四百二十二。）其妻宗氏，年二十馀，有姿色，晞欲纳之，宗骂曰：“屠狗奴，何有害人之夫，而欲加无礼于尔母乎？何不促杀我！”遂仰天大哭，亦杀之。（依《御览》四百二十二引补，亦见《晋书·列女传》。）
（乙丑。）二年，腾又遣司马瑜、周良、石鲜等讨之，次于离石汾城。元海遣其武牙将军刘钦等六军距瑜等，四战瑜皆败，钦振旅而归。是岁，离石大饥，迁于黎亭，以就邸阁谷，留其太尉刘宏、护军马景守离石，使大司农卜豫运粮以给之。
（丙寅。）三年，（晋惠光熙元年。）以其前将军刘景为使持节、征讨大都督、大将军，要击并州刺史刘琨于板桥，为琨所败，琨遂据晋阳。其侍中刘殷、王育进谏元海曰：“殿下自起兵以来，渐已一周，而颛守偏方，王威未震。诚能命将四出，决机一掷，枭刘琨，定河东，建帝号，鼓行而南，克长安而都之，以关中之众席卷洛阳，如指掌耳。此高皇帝之所以创竖鸿基，克殄强楚者也。”元海悦曰：“此孤心也。”遂进据河东，攻寇蒲坂、平阳，皆陷之。
（丁卯。）四年，（晋怀永嘉元年。）元海遂入都蒲子，河东、平阳属县垒壁尽降。时四部之东莱王弥起兵青、徐，刘灵为王赞所逐，王弥为苟纯所败，乃谋归汉。（三句依《通鉴考异》引补。）遣使来降，拜镇东将军青州刺史东莱郡公。四月，汲桑叛，起兵赵魏上郡，自称赵王，选置州郡，四部鲜卑陆逐延、氐酋大单徵。十一月，石勒及胡部等，并帅众相次来降，元海悉署其官爵。
（戊辰。）永凤元年，（晋永嘉二年。）渊遣聪等十将据太行，石勒等十将下赵、魏。（四句依《通鉴考异》引补。）秋七月，凤凰集于蒲子，丞相刘宣等六十四人上尊号。十月，僭即皇帝位于南郊，大赦境内，改元永凤。以卫军和为大将军，抚军聪为车骑大将军，建武曜为龙骧大将军。又以其大将军和为大司马，封梁王；尚书令刘欢乐为大司徒，封陈留王；御史大夫呼延冀为大司空，封雁门郡公；以延年为江都王。江都王延年，年十五，丧二亲，奉叔父以孝闻，子良孙及弟从子，为噉人贼所掠，延年追而请之。贼以良孙归延年，延年拜请曰：“我以少孤，为叔父所养，此叔父之孤孙也。愿以子易之。”贼曰：“君义士也，免之。”（《御览》四百二十一。案延年为太宰，因下传有太宰字，屠本误合为一传。）以洋为长乐王。长乐王洋，（《御览》引误作太宰王祥。）字季海，性至孝，言及二亲，未尝不呜咽摧恸，每忌日，辄三日不食。（同上四百十三。）以俊为上郡王。上郡王俊，（屠本作王隽，上郡人，似误。）字元英，有榦艺之称。俊年七八岁，随兄密子元直西如凉州，路中粮匮，密留元直于途，乞丐民间。比还，俊为贼所掠，元直逃免，密乃将元直追贼，叩头求哀曰：“人情自当皆爱其子，但此弟未生，家君见背，孤遗相长，以至于今，请以元直易俊。”贼相谓曰：“以子易弟，义之大也。”于是乃以俊授密，受元直而去。密后亡，俊勺饮不入口者五日，虽服丧期年，而心丧六载。（同上四百十六。）宗室以亲疏为等，悉封郡县王，异姓以勋谋为差，皆封郡县公侯。
（己巳。）河瑞元年，（晋永嘉三年），太史令宣于（《晋春秋》作鲜于。）修之言于元海曰：“陛下虽龙兴凤翔，奄受大命，然遗晋未殄，皇居仄陋，紫宫之变，（时荧惑犯紫微。）犹钟晋氏，不出三年，必克洛阳。蒲子崎岖，非可久安。平阳势有紫气，兼陶唐旧都，愿陛下上迎乾象，下协坤祥。”于是迁都平阳。（此节亦见《御览》一百六十三。）五月，遣聪攻壶关，聪败韩述于西涧，石勒败黄肃于封田。太傅越遣淮南内史王广拒聪。六月，广等来讨。七月，战于长平。长平之战，刘聪马中流矢，几为晋军所获。李景年以马授聪，挥戈前战。（依《御览》三百五十一引补。）晋师败，刘惇以壶关降。（此节依《通鉴考异》引补。）李景年，字延祐，前部人，少贫，见养于叔父，常使牧羊。景年见其叔子讲诵，羡之，后从博士乞百馀字，牧羊之暇，折草木书之，叔乃惊曰：“吾家千里驹也。”而令骐骥久踬盐车坂，乃为娶妻教学。（依《御览》八百三十三引补。）后聪嘉平三年，迁虎牙，攻长安，以功封梁邹侯。（依《御览》三百五十一引补。）汾水中得玉玺，高一寸二分，方四寸，文曰“有新保之归元海”，盖王莽时玺也。献者因增其“渊海光”三字。元海以为己瑞，大赦天下，改元河瑞。（此节亦见《初学记》二十、《御览》六百八十二。）封子裕为齐王，隆为鲁王。于是命其子聪与王弥进寇洛阳，刘曜与赵固等为之后继。东海王越遣平北将军曹武、将军宋抽、彭默等距之，王师败绩。聪等长驱至宜阳，平昌公模遣将军淳于定、吕毅等自长安讨之，战于宜阳，定等败绩。聪恃连胜，不设备，弘农太守垣延诈降，夜袭，聪军大败而还，元海素服迎师。
是冬，复大发卒，遣聪、弥与刘曜、刘景等，率精骑五万寇洛阳，使呼延翼率步卒继之，败王师于河南。聪进屯于西明门，护军贾胤夜薄之，战于大夏门，斩聪将呼延颢，其众遂溃。聪回师而南，壁于洛水，寻进屯宣阳门，曜屯上东门，弥屯广阳门，景攻大夏门，聪亲祈嵩岳，令其将刘厉、呼延朗等督留军。东海王越命参军孙询、将军邱光、楼裒等率帐下劲卒三千，自宣阳门击朗，斩之。聪闻而驰还。厉惧聪之罪己也，赴水而死。王弥谓聪曰：“今既失利，洛阳犹固，殿下不如还师，徐为后举。下官当于兖、豫之间收兵积谷，伏听严期。”宣于修之又言于元海曰：“岁在辛未，当得洛阳。今晋气犹盛，大军不归，必败。”元海驰遣黄门郎傅询召聪等还师。王弥出自轘辕，越遣薄盛等追击弥，战于新汲，弥师败绩。于是摄蒲阪之戍，还于平阳。以刘欢乐为太傅，刘聪为大司徒，刘延年为大司空，刘洋为大司马。
（庚午。）二年，赦其境内，立其妻单氏为皇后，以大司马梁王和为皇太子，封子乂为北海王。王浚遣祁宏率鲜卑讨石勒，战于飞龙山下，勒师大败。（《御览》四十五，明引作《前赵录》。）宏击破刘灵于广宗，杀之。八月，渊寝疾，将为顾托之计，以欢乐为太宰，洋为太傅，延年为太保，司徒聪为大司马、大单于，并录尚书事，置单于台于平阳西，以其子裕为大司徒。丁丑，渊疾笃，召欢乐及洋等入禁中受遗诏辅政。己卯，薨于光极殿。（此节亦见《通鉴考异》。）以永嘉四年死，在位六（当作）七年。太子和即位。聪自西明门攻，斩和于西室。九月辛卯（二字依《通鉴考异》补。）葬渊于永光陵，谥曰光文皇帝，庙号高祖。
和字玄泰。身长八尺，雄毅美姿仪，好学夙成，习《毛诗》、《左氏春秋》、《郑氏易》。及为储贰，内多猜忌，驭下无恩。元海死，和嗣伪位。其卫尉西昌王刘锐、宗正呼延攸恨不参顾命也，说和曰：“先帝不惟轻重之计，而使三王总强兵于内，大司马握十万劲卒居于近郊，陛下今便为寄主耳。此之祸难，未可测也，愿陛下早为之所。”和即攸之甥也，深然之，召其领军刘盛及刘钦、马景等告之。盛曰：“先帝尚在殡宫，四王未有逆节，今忽一旦自相鱼肉，臣恐人不食陛下之馀。四海未定，大业甫尔，愿陛下以上成先帝鸿基为志，且塞耳勿听此狂简之言也。《诗》云：‘岂无他人，不如我同父。’陛下既不信诸弟，复谁可信哉！”锐、攸怒曰：“今日之议，理无有二。”于是命左右刃之。景惧曰：“惟陛下诏，臣等以死奉之，蔑不济矣。”乃相与盟于东堂，使锐、景攻聪，攸率刘安国攻裕，使侍中刘乘、武卫刘钦攻鲁王隆，尚书田密、武卫刘璿攻北海王乂。密、璿等使人（一作挟乂。）斩关奔于聪，聪命贯甲以待之。锐知聪之有备也，驰还，与攸、乘等会攻隆、裕。攸、乘惧安国、钦之有异志也，斩之。是日斩裕及隆。聪攻西明门，克之。锐等奔入南宫，前锋随之，斩和于光极西室。锐、攸枭首通衢。
刘宣，字士则，朴钝少言，好学修絜。师事乐安孙炎，沈精积思，不舍昼夜，好《毛诗》、《左氏传》。炎每叹之曰：“宣若遇汉武，当逾于金日 
也。”学成而返，不出门闾盖数年。每读《汉书》，至《萧何》、《邓禹传》，未曾不反覆咏之，曰：“大丈夫若遭二祖，终不令两公独擅美于前矣。”并州刺史王广言之于武帝，帝召见，嘉其占对，因曰：“吾未见宣，谓广言虚耳。今见其进止风仪，真所谓如珪如璋，观其性质，足能抚集本部。”乃以宣为右部都尉，特给赤幢曲盖。莅官清恪，所部怀之。元海即王位，宣之谋也，故特荷尊重，勋戚莫二，军国内外靡不专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