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七 应帝王篇
虎豹之文来累,猿狙之便○○○○来藉。
累旧作田,从马叙伦校改。“猿狙之便”下旧有“执斄之狗”四字。案《淮南子·缪称》篇曰“虎豹之文来射,猿狖之捷来措”,《说林》篇曰“虎豹之文来射,猿
之捷来乍”。《文子·上德》篇曰:“虎豹之文来射,援
之捷来格。”疑此本作“虎豹之文来累,猿狙之便来藉”为《淮南》等所本。《天地》篇曰“执留之狗成累,猿狙之便来格”,校者据彼文旁注“执斄之狗”四字于此,传写遂误入正文耳。今删。《列子·仲尼》篇:“长幼群聚而为牢藉庖厨之物,奚异犬豕之类乎?”释文曰:“藉谓以竹木围绕。”案《说文》曰“
,所以拥水也”
藉字异而义同。皆所以遮拥之也。此以累与藉对举,累谓拘系,藉谓遮拥,事相邻类。
吾与汝既其名,未既其实。
名旧作文。案文当为名,声近而误。下文“名实不入而机发于踵”亦名实对举,是其证。今改正。
然,有生矣。
灰旧作全。《列子·黄帝》篇作灰,释文曰“灰或作全”。案全为灰之误字,今正。然燃同。前以“见湿灰”为壶子将死之兆,灰湿则不能燃也。今壶子有瘳,故曰“灰燃,有生矣”。今本灰误作全,众家胥以然为语词,又读“全然有生矣”五字为句,则文不成义。
是殆见吾机也。
“者善机”旧作“善者机”,案当作“者善机”,者读为杜。“杜善机”与上“杜德机”文同一例。上文季咸曰“吾见其杜权矣”,郭注“权,机也”。“杜权”即此所谓“杜善机”也。今乙正。
是殆见吾衡气机也。
案《说文》曰“衡,牛触,横大木其角”,《周礼·封人》“设其楅衡”,郑众注曰“楅衡,所以楅持牛也”。是衡即楅衡。所以楅持牛者谓之衡,因之凡楅持之亦曰衡之。上文曰“杜德机”,曰“者善机”,杜塞与楅持义近似,“衡气机”亦犹言“杜气机”也。
吾与之虚而委蛇。
案“虚而委蛇”于文不顺。虚下疑脱邪字。《邶风·北风》“其虚其邪”陈奂曰“虚邪犹委蛇也”。“虚邪”“委蛇”并叠韵连语义复相仿,二词连用,古人自有复语也。
因以为弟靡,因以为波随。
“波随”旧作“波流”,释文引崔本流作随。王念孙云:“当作‘波随’,蛇何靡随为韵。”案王说是也,今据正。“弟靡”释文“弟徐音颓”。是弟靡犹颓靡也。波随当读为陂陁,亦颓靡之意。文一作陂池,《文选·上林赋》“陂池貏豸”郭注曰“陂池,旁颓貌也”。一作岥岮,《文选·西征赋》“裁岥岮以隐嶙”,李注曰“岥岮,颓貌”。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
案《左传·昭二十九年》曰“少皞氏有四叔,曰重,曰该,曰修,曰熙……修及熙为玄冥”,倏即修也。昭元年曰“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为玄冥师”,忽即昧也。忽曶古通,曶昧一字,故昧一作忽。修与昧皆为玄冥,玄冥者水神也,故此以为南北海之帝。玄冥之色黑,倏本训黑,闇昧亦黑也。《左传·文十八年》曰“昔帝鸿氏有不才子……天下之民谓之浑敦”,《神异经》作浑沌。《西山经》曰:“天山……有神焉,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实惟帝江也。”帝江即帝鸿。《左传》之浑敦,自贾逵、郑玄以下咸谓即驩兜,而驩兜邹汉勋又以为即丹朱,是浑敦亦即丹朱,故《西山经》有“赤如丹火”之说。本书之浑沌即浑敦,亦即驩兜、丹朱也。无七窍,与状如黄囊而无面目合。称帝,与《海内北经》言“帝丹朱台”合。其云中央帝者,驩兜放于崇山,当即《周语》上“昔夏之兴也,融降于崇山”之崇山。驩兜本属夏民族,《大荒南经》曰:“鲧妻士敬,士敬子曰炎融,炎融生驩头。”驩头即驩兜,可证。崇山今曰嵩山,其中岳之号,虽始于汉武,然论其地望,战国时固为区夏之中央。观庄子已称浑沌为中央帝,则以崇山为中央之山,或系先秦旧说,而汉武定岳,特因旧说以立名耳。庄子寓言,大都脱胎于先古传说,而非尽由虚构,此其明验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