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行”与“藏”的王亮
◎ 高政锐
大约十天前收到了王亮的《行藏集》文稿,且读且思,颇难下笔。“行藏”一词出自《论语》,是孔子表扬他得意弟子颜回的话,“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在对弟子赞许的同时,孔子也表现了一种自我认知。比之于王亮,“行藏”或许是他的一种生活态度,也是一种写作态度。
早在2006年,在王亮读大二的时候,我给他们班上中国古代文学课,他虽然是班长,我却很长时间都不认识他,他默默地“藏”在众同学之间。直到转年的春天,在讲江淹的《别赋》时,我把《别赋》中的七种离别分配给七个同学当堂讲授,大家几乎没有准备的时间。结果,一个高高胖胖而又颇显沉稳的男生讲得最好,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王亮。大学时代的王亮,我和他接触并不多,但有两件事值得一记。某年,艺术学院的一位老师找到我,说他想创作一首校园歌曲,让我写词,而且要有画面感。我知道王亮会写诗,就把这个工作交给了他,结果他完成得又快又好,至于那首歌,最终却未完成。又某年,我结婚的时候,计划邀请几个同学表演节目,就请王亮创作了一首诗, 准备让四个同学一起朗诵,但由于种种原因,我的婚礼没有请同学们参加,而王亮的诗却写成了,我当时读完,觉得他的诗具有一种浪漫而优雅的美。后来我想,每每有事的时候,我都能想起“隐藏”的王亮,这或许就是他不断“践行”的结果,这就是“行藏”中的王亮。
《行藏集》所载文章皆是王亮近年读书思考的结晶,其中大部分是对经典名著的解读,也有部分文字是对当代诗人的评论。作为一部有价值的文化随笔集,《行藏集》留下了王亮阅读的印记。在书中我能看到王亮颇为广泛的阅读旨趣。从《论语》到《大学》,从《庄子》到《世说新语》,乃至于《颜氏家训》《菜根谭》《呻吟语》等在民间极为流行却不被学界所重视的作品,都是王亮阅读的对象。在传统文化极为昌盛的当代,对经典的析读可谓多矣。其中不免鱼龙混杂,望文生义者有之,神侃胡聊者亦有之,与所谓的“江湖派”相比,王亮的文章具有一份踏实和厚重,他能够将多种文本进行有机结合,在对比中得出公允的观点。即使是讨论同一部经典的某个具体问题,他也尽量多视角地切入文本,所得的结论也具有多元化和开放性。如在讨论《论语》中的士人精神时,他引用了数章《论语》中关于士的论述,得出了士人精神的基本表征:铁肩担道、自信从容和德才兼备。《论语》的篇章之间是没有逻辑关系的,但文本内部的逻辑关系却极为紧密,王亮引用的《论语》文本来自不同篇章,但却指向了对“士”的认知这同一个问题,这种互文式手法的运用在《行藏集》中处处可见。
王亮的硕士读的是文艺学,博士读的是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都偏重于理论,但他的行文却不枯涩,他不用高深的理论伪装自己,语言温润而灵动,这或许和他经常写诗有关吧。他的文字具有很强的代入感,他将自己的阅读转化为具体场景,继而向读者展示了一个个富有象征意义的立体空间。如在记述《岳阳楼记》文本生成过程的文章里,作者首先以叙述笔体营造了一个关于范仲淹的生活场景:“九月的花洲书院毕竟有些凉了。邓州不同苏州,庭院中手植的几株桂花树 芬芳凋谢。但那又有何关系呢?书香不比花香更雅致吗?目送一班刚刚诵习经典的学子,范仲淹转身走进春风堂。放下书卷,几案上那幅《洞庭晚秋图》又牵出几番旧日思绪。”这种场景化的细致描写不仅密切关联着文章的主题,而且很容易将读者带入阅读情境中,这种写法源于王亮丰沛的情感,更源于他对史实深入的研读。
我和王亮的缘分很深,2010年的秋天,我们一起考入黑龙江大学读研究生,他读的是文艺学,我读的是中国古代文学,但我们被分到了同一间宿舍。一年多的同吃同住,使我认识了一个多才多艺的王亮。除去学业上的优秀,他还展现了方方面面的才华。研一的英语课,他组织同学们自编、自导了一部英文情景剧,从撰写剧本到后期剪辑全由他一人完成,受到了外教高度的好评。他精通电脑,各种软件运用得心应手。我的很多线上课的PPT(演示文稿)都是王亮制作的,制作PPT不仅是简单审美问题,更是对内容深刻理解之后的深度契合,在这方面,王亮做得极为优秀。每次材料发给他后,我都有一种审美期待,这种期待从未落空。
王亮的《行藏集》即将与大家见面了,这是他行走的结果。这或许只是一个开始,未来会更加精彩,他势必会走得更远,会经历更美的风景,而且我相信,他一定会把他理解的风景徐徐地展现给我们。
2021年3月3日
(作者为文学博士、大庆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