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农场大院的中部,有一排简陋的土房,墙上抹着土和麦秸和成的泥,外面刷了一层白石灰。屋顶盖着麦草,麦草上铺上土和泥。这就是卫生所。卫生所建到中部,是为了方便农场家属们看病,距离都是同等的。原来这里是一片空地,自从家属们来了,才建起的。

张琴脸色焦黄,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盖着白色的被子,身边围着四五个三四十岁的妇女。上午,张琴在杨庙滩的地里施粪,满满的粪车翻了,正好砸在小腿上,骨折了。戈武站在病床边,眼里含着泪水。

戈文下了车先朝家里跑去。门锁着,又跑到隔壁的夏娘家、宋娘家,也没人,就朝卫生所跑去。一到卫生所,戈武正好出来,见到戈文就哭了。戈文忙问:“怎么回事?”戈武说:“架子车翻了,把咱妈的腿压折了。”

戈文不顾一切地冲进病房,农场的领导、夏娘、荣娘、王娘都在,张琴用微弱的声音问:“你怎么回来了?”戈文回答:“是农场打电话了。”农场领导马上说:“是我们通知的。老戈又不在家,你身边得有人伺候。你儿子伺候你,算上班了,工资照发。”张琴说:“谢谢!”农场领导和夏娘等人说了几句安慰话走了。

屋里剩下戈文、戈武、小弟围着病床。张琴嘴唇干干的,有气无力地说:“倒杯水!”戈文倒好水,张琴用力坐起来,靠在床头,喝了一口水说:“你是老大,这几天你要照顾好三个弟弟,晚上早点睡觉不要淘气……”戈文默默听着,难受地点点头。戈全站在旁边,用稚嫩的小手抚摸着张琴打上石膏的左腿,问:“妈妈疼吗?妈妈疼吗?”张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不疼!”又转头对戈文说:“你回去做点饭,熬点小米粥,带点咸菜!”

戈文带两个弟弟回家了。进了门,他就开始找东西做饭。家里有些玉米面、一棵白菜、一缸腌酸菜、一缸腌萝卜块儿。还有小半瓶菜籽清油、一小袋小米、一小半袋白面。看着这一切,戈文心酸了起来,母亲多么不容易呀!戈文呀,你都十六岁了,家里的事不能让母亲一个人扛着。有人敲门,李婶端着盘子说:“我拿来了几块玉米发糕。”接着又说:“还有块面引子,今晚你就可以把玉米面发上,明天就可以蒸了。有啥事,你就说,你妈病了,你要带好三个弟弟。”戈文送走了李婶,回厨房从缸里捞了几块咸菜。又有人敲门了,开门,小芬端了一盘炒白菜说:“我妈让我送的。”戈文说:“不要!”她往桌子上一放,一句没说就走了。戈文感激邻居们,发糕有了,菜也有了,熬小米粥就行了。他淘完小米,往锅里放进了水,倒进了小米,把炉子捅开。炉膛是用湿煤压的,用的时候再捅开!弄好后,戈文和三个弟弟围着桌子吃开了,屋里很静。

天黑了。屋顶上洒下微弱的灯光,张琴的脸黄黄的,眼角流出泪水。要是丈夫在就好了,心里不禁产生了怨气。然而,这个气只能自己生,丈夫又不在跟前,怎么生气丈夫也不会知道。看着黑黑的窗外,戈文怎么还不来,张琴有点着急了,不时看向病房的门。病房里就她一个人,其他两张床是空的。

戈文,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就这样开始承担家里的责任了,但怎么去承担,怎么带好三个弟弟,怎么去照顾母亲,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没有底,也要去做,还要做好,不能让母亲担心。他觉得自己成长了,像一个男子汉了。戈文突然想起,锅里还熬着小米粥呢,进了厨房,掀开锅盖一看,粥都煳了,想重熬,一想不行,母亲还等着他送粥呢,他赶紧又往锅里添了一些水。粥好后,戈文将带有煳味的粥倒进饭盒,带着三个弟弟出门了。

进了病房,母亲睡着了。他们围着病床坐下,戈文母亲的脸上有了细细的皱纹了,头发也有了几丝白发,憔悴的脸上透着疲倦。母亲才三十六岁呀,看上去都有四十多岁了。

张琴醒了,戈文把粥递给母亲,在饭盒盖上放了几块咸萝卜干。张琴端起饭盒喝粥,皱了一下眉头,很平静地问:“粥熬煳了?”在路上,戈文在想,母亲会不会骂他呀!平常,他做错了事,母亲都要骂的,甚至还揍他。母亲喝完粥,什么话都没说,而是教他怎么熬粥,怎么做饭!他听着,记在心里。母亲病了,还吃不上好一点的饭,自己还把粥熬煳了,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戈文把李婶、夏娘给送饭的事跟母亲说了。张琴点点头说:“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戈文说:“我留下!”母亲说:“不用!卫生所有值班的!再说,明天,老二、老三还要上学呢!”戈文这才领着三个弟弟回家了。进了家门,环视这个熟悉的家,母亲在家的时候,他每天进门就是要饭吃,不管别的,吃完饭不做作业,就和弟弟们玩耍或去邻居家串门。今后一段时间,就由他当家了。他在问自己,我能当好这个家吗?看母亲喝粥的样子,他心里很难受。

戈文进了厨房,从水缸里舀出水倒进铁皮壶里,放到炉子上。他看三个弟弟进了屋,便拿起扫帚开始扫地,扫完地又拿起抹布擦家具。母亲的屋里有一张双人床,床是两块木板拼出来的,还有两个木箱,一个立柜,一张桌子,一台电子管收音机,一个马蹄表,一架缝纫机,几个方凳,一个长条凳。这就是他们六口之家的全部家当。他们四个住的屋,有一个火炕,其他什么也没有。客厅和里屋隔着一道火墙,墙下是砖砌的炉子。火墙、火炕的供热都靠这个炉子。厨房有一个铁炉子,平常做饭用。冬天,屋里不热,母亲就把两个炉子都点着。夏天,客厅的炉子就不点火了。

戈文收拾完,水也热了,叫弟弟们洗脸,但没人吭声,进屋一看都睡着了。他进了厨房,把玉米面掏出来,又掏一点白面,倒进水把两种面放在一起开始和面,然后再放入面引子,弄好以后,洗了洗上床了。

他刚躺下,怕明早误事,就又起来拿上马蹄表,上了闹铃放在床边。这些都干完了,戈文不知怎么鼻子酸了。

窗外的月光铺洒进来,惆怅的情绪在他的身上蔓延了,想起了父亲在外面的辛苦、母亲在家的艰难。

夜深人静,戈文的父亲戈春,正在简陋的工棚里趴在桌子上给妻子写信。他高高的个子,四十岁左右,脸上有了深深的皱纹。年轻的妻子,虎头虎脑的四个孩子,家里的一切都涌进了戈春的脑海里。来大西北十几年了,有了四个孩子,这里已成了他的第二个故乡。

戈春离开了黑土地,一直没有回去过,对年迈老母的惦念只能放在心里。他排行老六,一个人来到了大西北。有时,他会坐在沙丘上,望着东北家乡的方向,望着妻子住的地方想念。他从一个贫苦家里长大,对今天的一切,他是满足的,他就一个心眼,那就是好好工作,别无他求,忍受寂寞,忍受痛苦。

戈文想父亲,张琴想丈夫,身处各方,互相思念。这个思念是快乐的、幸福的,也是痛苦的。思念揪着心,揪着情,期盼团聚的那一天。

第二天早晨,闹铃一响,戈文就起来蒸发糕。做完后,他叫弟弟们起床。叫了几遍,他们才起来。戈武和戈双一看时间,来不及了,背起书包,顺手拿了一块发糕往嘴里一塞。只听哎呀一声,戈武将发糕吐了出来,说:“怎么这么苦呀?”戈文尝了一口也吐了。碱多了,这可怎么办?他也急了。戈武说:“就这样吧!”说完就和戈双转身跑走了。戈文心想:“母亲吃什么呀?”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发糕弄碎,再加上一些面,又添了一些水重新蒸。

戈文尝了一口新蒸的发糕,没那么苦了,他又往饭盒里倒上小米粥,带上发糕、咸菜,领着戈全去了卫生所。在门口,护士阿姨问:“你怎么才来?你妈让我去找你呢!”戈文微笑,没有吭声进了病房。张琴问:“怎么才来?”戈文把蒸发糕的事说了。张琴没说什么,而是告诉他如何蒸。接着问:“你这罐头怎么回事?昨天人多,我不好问你!”戈文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张琴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把罐头拿回去,还给人家!不能无缘无故地拿人家的东西!”戈文又解释了一下,张琴还是不同意。他怕惹母亲生气,就一声不吭地拿上碗去水房了。戈文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又不是我偷的,是人家给的,于管干也说了,让我拿回来。

戈文回到病房,张琴看出儿子不高兴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人家晚上吃罐头是人家的事,你掀人家的被子干吗?人家怕你说出去,才给你罐头的。你这样做不好!”戈文听着似乎明白了!觉得好像是自己错了。他没有承认错,而是说:“行!我带回去!”母亲脸上露出了微笑。护士进来输液,母亲说:“你先回去吧!中午再来。”戈文和戈全出了卫生所。

张琴伸出胳膊,护士帮着撸了撸袖子,说:“你这个胳膊好扎,怎么这么瘦呀!”她自嘲说:“瘦点好。”输上液,拿出丈夫寄来的信,信上没有说什么,只是问她好吗,孩子好吗,又讲了工作的情况。张琴手里拿着信,眼睛转到了窗外。

戈文带戈全回到家,见门口的树上落着几只麻雀,便拿起石头打。戈全仰着头,说:“哥哥!这样打不着,得拿弹弓打!”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铺洒在农场的各个角落。树荫下的栋栋平房,平静,祥和。栋与栋之间的空地上,晾晒的衣服随风飘动。一群麻雀飞来,落在了树上,戈全在叫:“哥哥!这儿有!”戈文举起弹弓,朝麻雀射出,打中了一只,麻雀翻滚掉在地上。戈全拍手兴奋跳着,叫道:“打中了!”戈文将打中的五六只麻雀递给戈全说:“戈全,你先拎回家,我去弄些土。”

他挖完土和成泥,拔完麻雀毛,把麻雀裹了起来,放进炉膛里烤。接着,他又拿起扁担,拎上水桶去了水房。水房人多,他站在队的后面,一个名叫赵小宝的同学加塞,戈文不让,一来二去俩人打了起来。由于赵小宝个子比戈文高,身体也比他壮实,戈文就被赵小宝压在了地上。戈文趁其不备,咬住了赵小宝的耳朵,赵小宝一疼,松了手,戈文翻身起来,拿上扁担拎上水桶跑回了家,关上门。赵小宝追到门口又骂又跳,戈文从门缝看着外面,心里有些害怕了。戈全说:“用板凳顶住门。”

赵小宝被他母亲叫走了,戈文这才敢出门打水。当他挑水回来后,发现戈全正坐在炉前哭。戈文放下水桶问:“怎么回事?”戈全把屁股撅了起来,一块黑炭粘在了屁股上。戈文用炉钳子把炭弄掉。戈全裤子上烧了个洞,铜钱一样大。戈文生气地说:“你怎么回事?”戈全抽泣着说:“我看麻雀烧好了没有。”戈文翻找消炎的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只好用炉灰涂了涂。小弟一直哭,喊屁股疼。戈文心情坏极了,刚跟人打过架,弟弟屁股又被烫,饭还没做。两个弟弟放学回来,进门就嚷着要吃饭。他照顾弟弟们吃完饭,就去给母亲送饭。戈全一见母亲,就转过身,撅起屁股,说:“妈妈你看!”母亲用手一摸,火冒三丈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让你看个家,看成这样?”戈文没办法回答!母亲说:“戈文,你说!”他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母亲不吱声了。戈全又告状了:“哥哥跟人打架!”母亲说:“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呀!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呀!你气死我了!”见母亲激动的样子,戈文又不能去辩解,只能默默站在那里。能说什么呢?都是自己的错。母亲气得饭都没吃,两个弟弟一看这架势就跑了。戈文心里那个难受呀。屋里静静的,戈文小声嘟囔:“妈!你吃饭吧?”母亲扭过头,掉下了眼泪。待了一会儿,张琴平静地说:“你带老四涂点药,别感染了。”

张琴目送戈文出了门,身上的痛苦是可以忍受的,心里的孤寂和痛苦是难以忍受的。儿子才十六岁,就要承担这么大的责任,她为自己刚才发的脾气感到后悔。丈夫远离,儿子幼小,她操心,烦心,戈全的屁股烫了,戈文又跟人家打架……想到这些,她便无心吃饭,眼含泪水望着窗外。

戈文给戈全涂上了消炎药,回到病房,母亲已躺下,桌子上放着半碗粥,咸菜也没有吃完。戈文叫道:“妈!你把粥喝完!”说完端起了碗,张琴睁开眼睛无力地说:“你先放下,一会儿喝。”戈文看着母亲难受的样子,真想抽自己!

张琴一天天好了起来,能拄拐下地了。医生说,可以回家养了。

张琴刚进家门,小宝的妈领着赵小宝就来了,张琴马上开口说:“我刚从医院回来,想好一点去给你赔个不是。”小宝的妈看张琴拄着拐杖,也不好意思了,说:“小孩子打架是经常的事!没啥事!但我要跟你说一声,这孩子得管,别闯出什么祸来。”张琴的脸唰得红了,不知道说啥了,扭头招呼小宝说:“小宝!让戈婶看看!”小宝没有移动脚步。张琴看了看小宝的耳朵。戈文站在一旁心里骂小宝,就这么点事,还让你妈来。张琴看完,让他们坐!小宝的母亲说:“不坐了,我们走了。”张琴送他们出了门,转身回来,脸色非常难看,什么也没有说,拄着拐杖进了里屋,戈文随后也跟了进去。张琴手扶床沿,戈文赶紧上去扶,张琴一甩手,说:“你都让人家找上门来了。再怎么也不能打架呀!你要把人家的耳朵咬掉了,咱们拿什么赔呀!你不得进局子(监狱)呀!再说,小宝以后怎么办呀?”张琴靠着床头,一声叹气,又说:“你爸又不在,你是老大,我就指望你了。可你,让我一点都指望不上!”母亲的教训,让戈文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可他又觉得冤枉委屈!不知怎么眼泪流了下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是自己处理不当引起的,以后,要多忍让一些,多考虑周全一些,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张琴见儿子掉了眼泪,没再说什么,躺下闭上了眼睛。戈文出了屋,把院子里的东西归置好,随后便拿上铲子去大院里给兔子挖野草了。

太阳慢慢朝西斜了。他挖完草回家,准备做饭。一进门,张琴弯着身,一只手扶拐,一只手摸着小弟的屁股,他马上过去说:“妈!我来!”母亲直起身说:“你要经常给他擦擦紫药水,不能沾水,多看着他!不能感染了。”小弟撅着屁股叫:“疼!疼!”戈文把紫药水抹完,又找了一块布,把屁股包了起来。问母亲:“做什么饭?”张琴说:“你把面放到盆子里,我告诉你,放多少碱,放多少水。”戈文取面放进面盆,把面和好以后,又开始炒菜。母亲告诉他,油要少放,有几滴就行,家里油少,得要坚持一个月。又告诉他要放多少盐,炒多长时间。张琴就这样手把手教戈文。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家人围着掉了漆的方桌吃饭。戈双说:“今天哥哥做的饭好吃!”听了戈双的话,全家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一扫这段时间母亲不在家的沉闷气氛。戈文心里又甜了起来,忘记了刚才母亲的训斥,情不自禁地说:“妈!还是你在家好!”三个弟弟也高兴地附和。张琴看着几个孩子,摸着小儿子的头微笑不语。这种欢快气氛是母亲带来的,是母亲给的。戈文在心里暗暗下着决心,要好好干,好好听话,让母亲永远微笑!

有人敲门,戈全去开门,荣娘、夏娘、王娘、温娘、尚娘领着一群孩子来了。张琴扶着拐杖站了起来,热闹的气氛充满了房间。大人们在说话,小孩们在屋里乱跑,捉迷藏。生活充满着阳光!戈文站在一旁,荣娘说:“你家老头真是的,你病成这样也不回来看看你!”张琴解释说:“他爸来信了,说工作太忙走不开!”王娘说:“这帮老爷们都这样,工作起来,啥都不顾了。君他爹也一样,就苦了咱们这些人啦!”她们齐声说:“可不是吗!好像我们欠他们似的。给他们生孩子、拉扯着孩子,一年才回来一趟,什么忙都帮不上。”虽然她们东拉西扯,但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年轻母亲们,每到夜晚就会聚在一起诉说着各家的事!诉说着对老公的思念,诉说着孩子们教育的事。虽然她们没有什么文化,但她们有一颗金子般的、透明的、勤俭持家的、善良正直的心。

一个月后,张琴的腿好了许多,可以扶着墙走路了。家里又恢复了常态。戈文回农场的前一天晚上,准备东西,那瓶罐头找不到了。他记得,从卫生所拿回来了,放到外屋橱柜里了。张琴问:“你找什么?”他说:“罐头。”张琴问:“你放哪儿了?”他说:“外屋的橱柜里了。”张琴对着躺在床上的弟弟们大声喊:“你们三个起来。”三个弟弟起来站成了一排。张琴问:“罐头呢?”沉默!张琴又喊了一声:“罐头呢?”小弟说:“戈双给吃了!”戈双说:“你也吃了!”张琴拿起笤帚打戈双!他没有躲闪。张琴更火了,叫道:“戈文、戈武把他的裤子脱了。”戈文劝道:“妈!你病刚好!不要生气!”张琴把笤帚一扔,生气地说:“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怎么不学好呢?长大了怎么办?别人的东西能拿吗?”戈双低头不语。接着,张琴又叫道:“你说,你还敢不敢了?”戈双低声说:“不敢了!妈!我错了!”张琴的声音低了些说:“再穷也不能拿人家东西!知道不!”戈双说:“知道了!”张琴从兜里掏出两块钱给戈文,说:“明天买一瓶还给人家!”戈文接过两块钱。张琴一声不语,丈夫不在跟前,孩子的管教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孩子的品性出了问题,怎么向丈夫交代呀!

第二天早晨,戈文起来,张琴在厨房里做饭,一只手扶墙,一只手在捞锅里浮起的沸沫。戈文站在厨房门口,鼻子酸了,内心掀起了波涛。母亲就是波涛上的船,载着他们在波涛上航行!不论多大的风浪、多大的风雨、只要母亲在,就有停靠的港湾!张琴回头,说:“你怎么还不收拾!饭马上就好了。”戈文吃完早饭,背上书包出门了。张琴又交代他,别忘了买罐头还给人家,戈文边跑边说:“知道啦。”他跑了几步回头一望,母亲还站在门口。儿子走了,屋里空荡了,张琴的心揪了起来。儿子还小,这么早就要去劳动。同时,她也感到儿子渐渐长大了,可以替她分担忧愁了,脸上不由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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