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露天电影
我小的时候,大人们都说我重心计,小小年纪常常做出让大人们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在他们的印象中,我成熟得特别早,那些有点反常的行为意识,在他们看来就是不正常。
其实,我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不善言谈的我,喜欢用实际行动来昭示我内心的想法。比如,我受了委屈,我会将小凳子等物件推倒,以此来发泄内心深处的愤懑情绪。每每这时,我都得不到爸妈的同情,相反的还会招来一顿皮肉之痛。
到读初中的时候,我渐渐地学乖了许多,遇事懂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看似不能满足的愿望,最终化解成为对自己有利的结果。
20世纪七八十年代,物资匮乏,生活拮据,对一个贫困的家庭来说,一日三餐都要算计着过日子,精神食粮更是少得可怜。那时我们家有一台袖珍式半导体收音机,每天放学回家,趁爸妈上工未归,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书包,迫不及待地打开收音机听小喇叭,听邓丽君……最让我不能自拔的是收听广播剧,播音员声情并茂地讲述,加上音效,活脱脱就是一部没有画面的电影。有时听得入神,我竟忘记了写作业做家务,等爸妈回来,免不了又是一阵责骂。
能够看一场露天电影,在那时是最奢侈最快乐的事情。生产队一年中会轮到两场露天电影,那场面跟过年似的热闹。尽管大人们并没有那股子热乎劲儿,但我们小孩子们会早早地搬出家里的凳子,围着放映桌,占据最好的位置。
邻村放电影,我也是绝不会错过的。只要听说邻村要放露天电影,提前几天,我会兴奋得几宿睡不着觉,心里的小九九早就盘算了起来。如何才能过爸妈那道关口,能够顺利地去看成一场电影,这是要颇费些周章的。
大人们说我重心计,其实就是表现在这些时候。当然,耍一点小聪明,让爸妈开心,目的也只是为了看露天电影。为了不给爸妈留下不允许去看电影的由头,我会很勤快,放完学就回家,路上不能逗留,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自留地里打好猪牛草,然后抓紧时间完成家庭作业。等夜幕降临,乡村田野被一层黑色的幕纱笼罩,约好的同村小伙伴就会来喊自己去看电影了。此时的我伪装得很无奈的样子,望着爸妈的眼睛,等待他们回话。短暂的对视,爸爸总会率先开口。他还是会问:“作业写好了吗?”
我说:“写好了。”
“猪牛草都割好了吗?”
我说:“都已经割好了,在那儿放着呢。”
爸爸鼻子里“嗯”了一声,说:“那去吧,别乱跑,跟紧他们一点。”
就家长而言,爸妈不愿意放手,是怕我摸黑地走山路去看一场电影有个好歹,更多的却是担心。而我们,年少的心里,根本没有理会爸妈的心思。相反的,却理解成爸妈在为自己设置障碍。为了排除这些障碍,自己做出了所谓的牺牲和奉献,只为一场露天电影,并为之趋之若鹜而感到千值万值。每每看完一场电影,我们的话题会围绕电影展开,接连好多天都会沉浸在电影的情节之中。然后,又在漫长的等待中,期待下次露天电影的到来。
谁说等待是一种痛苦的煎熬?少年时代的我就是在这一场又一场露天电影的等待中成长,在等待中度过的。那时,那种等待的过程是快乐的,充满无限诱惑和未知的结局。
而今的我,身处都市丛林里,对电影早已失去了那份热衷,即便坐在豪华的影院里,也没有了当初那份惊喜与热情,再精彩的画面也不过如此。在我心里,出自年少时候对露天电影的渴望,那个中滋味,在心头却是满满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