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老屋

天下着倾盆大雨,前几天阿婆在老家的老屋悄然别世。阿婆,姓罗,什么名字,我已记不得。想起阿婆,我不禁想起家乡的老屋,我心中永远的老屋。

老家的老屋是爷爷的祖辈们所建,是一座南方人家典型的客家围屋。我的童年生活就是在那里度过的。老屋至今经历了上百年,它养育了我的祖辈、父辈以及我们儿孙辈,如今在风雨岁月的侵蚀下,愈显沧桑。今年春节后,父亲虽然随我们搬到了县城生活,但每当老家的叔伯子侄到父亲处聊天,谈到老屋,父亲总是对着家乡的方向凝视良久,心中有许多放不下的东西,感慨万千。

老屋门前有一块很宽的小坪,用两米高的土墙围起来,成了一个很大的露天庭院。庭院两侧各开了一扇大门和一扇小门,无论白天、晚上,只要把门一拴,小庭院就成了我们玩耍的“世外桃源”。我记得我家在小坪靠围墙的中段有一棵上了年头的梨树,还有几株爬满竹架的葡萄,各位大伯、大嫂、小姑们种了几丘青菜、包菜之类的小菜,这些充满泥土气息的果蔬,为老屋增添了不少的绿意,并不断孕育了无限的希望和生命。每每亲朋好友来家谈事做客,闻到满院的果蔬飘香时,都会赞叹一番,那时父母都是会心一笑。此事虽过了十几年,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

从老屋的中大门进去,就是族人聚会议事的上厅和下厅,上下厅两旁都是房间,共8间,中间有一个见光的天井,挨着的两边各建有一间厢房,是祖辈们读书喝茶的地方。靠着厢房两边各有一条走廊连着左右12间的堂屋,堂屋与厢房之间为了采光留有一个小天井,它们与中堂互为一体,又相对对立。老屋的堂、房、庭都有门和很大的柱子,每扇门和柱子上刻有花草鸟兽鱼和人物图案,惟妙惟肖。小时候,我很喜欢用手去摸,有些摸不到,只好踮起脚跟仰望,或嚷叫着大人抱我上去一摸为快。到现在,这些木雕大都模糊不清了,有的甚至遗失了。一想起这些,我心中会产生丝丝隐痛。

翻开小时候在老屋照的照片,使我想起了既快乐又充实的少年生活。那时候父亲担任大队和公社、乡镇的干部,照顾我们的责任更多地落在了母亲和大姐的身上。当母亲和大姐出去劳作的时候,我便会叫上许多小朋友来老屋疯也似的玩一整天,或打泥仗,或捉迷藏,或摔跤,有时会因玩得过头失手打伤同伴不欢而散,但第二天大家又和好如初,从不记仇。有时玩得起劲的时候连饭也会忘记吃,肚子实在饿了,便会与小伙伴一起到老屋前的菜园地里挖红薯,或瞄上邻居的果树摘一些成熟的果子来充饥,直到大人找到我们才肯回去。现在回想起来,童年的生活是那么无忧无虑和幸福珍贵。除父母对我们疼爱有加外,大姐平秀对我们的帮助和教育是非常大的。那时家里缺少劳力,大姐读完初中便在家参加劳动,除要挑水做饭捡柴外,照顾好我们兄妹五人的日常生活和学习便成了大姐的主要职责。为了护送我们上学,大姐背上背一个,手上牵一个送我们去上学那是常有的事,直到小妹六英读小学时这样的日子才告一段落。平常大姐对我们的学习抓得很紧,要是我们兄妹对要背诵的课文背不出来或有做不出来的作业,她就先给我们讲解一遍,然后就静静地守在我们身旁,直到我们背诵出来和做完作业,大姐俨然成了一位最关心我们的课外小老师。除此之外,大姐凭着特别的勤劳和聪慧,在那不富的日子里力所能及地帮父母解决了许多困难,80年前后家里在老屋旁添建了两间二层土砖房,大姐与二姐应是承担了大部分劳力,由于二位姐姐的辛勤付出,我们的学习和生活日益见好。就这样,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当我读大学时,大姐匆匆嫁人,后因婚姻的不幸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又过早地离开了人世。这些年,每当我回到家乡的老屋,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念离我们而去的大姐,她的音容笑貌就如老屋一样时时展现在我的眼前,无法挥去。

今年春节在老家过年时,我特意带着女儿和几个侄子绕着老屋走了几遍,逐一为他们解说老屋的历史与辉煌。晚辈们听后虽不甚解其意,但他们也清楚这是祖父辈们魂牵梦萦的乡情所在,是我们家变迁和社会发展的一个历史见证。如今,老屋经历了一百多年的风雨飘摇,愈加显得破旧。原来住在老屋的叔伯兄弟一个个开基新建了住房,只剩下父母和小弟住在老屋了。春节后,我的大弟商量好,为了在父母有生之年让他们享受一点清福,尽多一点孝心,便把父母与侄子一起接到了县城和我们一起生活。可父母离开老家的老屋后,我发觉他们总有点失落,常常会禁不住地倚窗对着老家的方向出神。

今天,天又下起了大雨。追寻父亲的目光,我的思绪也飞到了老家,飞到了我心中那永远的老屋。

书于2005年5月15日

(载2005年5月20日 《赣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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