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乱

上篇 谢了又开的梦想

我的乱

在《读者》上翻到一篇文章,叫《杂乱是有用的》,我从头至尾读了一遍。回想之前在另外一张报纸上也读到一篇文章好像是叫《乱不一定是坏事》。两篇文章其实说的是一个意思,生活中适度地乱一点是没有害处的。这两篇文章让我感到非常欣慰,给了我很大的鼓励。因为我个人的生活环境实在是有些乱。在读这两篇文章之前,我正为此而苦恼,立志要有所改变。这样一来,好像找到了一个拥护者和同党,找到了一个生活习惯的理论支撑,找到了一个乱的合理依据。我不那么害怕了,甚至有些坦然了。

我乱的表现是非常突出的,熟悉我的人都有目共睹,我自己也非常明白。我的两大生活环境——办公室、家,都是乱糟糟的,没有一种整齐有序的清爽。对此我自己也看不惯,常常对自己说,要收拾一下,让自己的生活环境有序一点。但经常是有想法而没有行动,即或偶尔清理一下,也只管那么一小会儿,转眼又恢复凌乱的常态。

公司办公的地方是大办公室,十几个人共同在一间大屋子里办公,我个人的办公空间就是大环境中的一小块。在这样一个地方办公,令我真是非常尴尬,一方面要承担起一个部门负责人的责任,监督其他人把办公区域搞得整洁一点;另一方面,又很难以身作则,做出表率。

我的办公桌本来是很宽大的,但我总嫌它小,因为上面老是码着几大堆文件、资料、报纸和杂志。偶尔我也会产生念头,把办公桌整理一下。每次清理过后,感觉办公桌简洁清爽了许多,心情也很愉快。但过不了多久,又一切如旧,办公桌上又堆积起小山一样的物件。基本说来,桌上总是有清理不完的“堆积”。

家里更是无所顾忌的乱。别人收拾得再干净整齐,一旦我进入和参与,就会杂乱无章。我胡乱放置的东西,一是生活用品,二是衣物,三是书本。前两类有人帮我清理,后一类却是别人想帮忙也没法插手。书柜里的书放进去时大体上是归了一下类的,但随着不断地把书抽出来放进去,原来的“秩序”就被打乱了。最大的问题是,被取出来的书到处都是,沙发上、枕头边、书桌上,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简直乱透了。我自己对这种乱已习以为常,见惯不惊。别人到我家里绝对是很惊奇,也会看不惯的。所以,我一般不邀请不熟悉的人到家里来,省得自己尴尬,也让客人不开心。

我是反对别人帮我整理书籍的,虽然这么乱,但下意识里,还是有一定的“序”,这乱中的序只有我个人知道。每当我要找出某个作家的某本书的时候,我的记忆会很快启动起来,有时甚至是凭直觉,那本书应该在什么位置,去一找,果然在那里,准确而神速,对此,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曾经有人看不惯我家里乱扔的书本,悄悄地帮我整理。她满怀喜悦地等待我的夸奖,不想我却一脸的不悦。她惊愕之余,实在是感觉有点冤,想不到一片好心成了驴肝肺。平静下来后,我给她解释,乱虽然乱,但自有我一个人建立的乱中的序,你这一整理,把我的序打乱了,反而变成一种乱了。听了我的解释,她只顾摇头,觉得我是个怪人。

冷静下来想想,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会这么乱?原因也很简单,一方面归于懒散,另一方面归于逻辑思维能力差。一个情绪化的人、喜欢凭直觉行事的人、慵懒的人,自然是喜欢过随意一点的生活,而严谨精确的生活令我总是有些难受。所以联想起自己爱睡懒觉、慢节奏,就觉得那是一个完整统一的人的不同的侧面。对自己这种乱而无序的生活,我也不满意,不时也产生改变一下的念头。但看到自己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就觉得那是基因和血型的事情,要变谈何容易,如此就觉得还是顺其自然为好,只要不因为乱而失去头绪和章法就行了。

春节的病

春节的前一段时间基本上与生病相伴,与快乐无缘,与难受倒紧密相连。

腊月二十八日正式放假,假期的头一两天值班,倒也相安无事。大年三十、正月初一在城里过,体会了城里过年的冷清。虽然大年三十晚上的烟花爆竹像把整个城市都要抬起来一样,但仍感觉是一种硬撑的繁华。让人意想不到的冰雪把人和城市都搞得蔫头耷脑,像丢失了元气。

初二天气见好,回老家路上的冰雪估计已融化不少,于是开车回家。从黔江城到黄溪镇上,一路很干爽。但从黄溪街一路上山,到原乡政府所在地大垭口时,却见满山遍野仍然被冰雪覆盖。一阵寒气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冰冷浸骨。那条通到我老家的乡村道路本就难行,现又积雪深掩,车是没法走了,只得把车安顿在老粮站院内,步行回家。

我与几个侄儿、侄女小心翼翼,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路,从大垭口下山往老家方向走。雪已把公路、原野、山林模糊一片。雪景应是不错的,但冷、疲劳,加上归家的迫切心情,已使我没有兴致欣赏雪景。

坐车只要20分钟的路却让我们走了近一个小时,路途的艰辛难已尽数。本想直接回到我家,但走到二姐家门口天就黑了,于是进了二姐的家。

在二姐家里,边吃饭,边烤炭火,身上暖和舒适了不少。但一会儿就觉得鼻子不畅,喉咙发紧,感冒的症状很明显。到天黑就头脑昏沉,睡意袭来。无奈,睡去。睡去却又睡不着。身上老是暖和不了,冰凉。翻来覆去睡不着,却喷嚏不断。一夜就在难受中熬过。第二天醒来,嗓子纯粹哑了,说话像鸭子,咳吐了半天才勉强能发声说话。二姐慌了,忙去给我买药吃,村里的小药店品种很少,吃了几样,感觉好些了。吃了一点饭,身子依然无力、打不起精神。但我还是急着想回家,于是在二姐的陪同下往家里走。

家里被打扫、布置一新,父亲已早早等在家里了。父亲是很讲究过年的气氛的,他就等着我回去后补充一样东西——贴对联。父亲的字本来写得很好,但他每年都要我写。幸好我在城里就写好了,要不然是没力气写对联的。父亲见我精神不是很好,叫我坐下烤火,他自己把我带回的对联一一贴上。

贴完对联,父亲亲自给我煮姜开水喝。在大火边喝姜开水,发了一点毛毛汗。鼻子通顺了些,但状态仍然不佳。本想和父亲好好拉一下家常,但坐了一会儿我就想睡觉。刚睡不久,二哥就喊我去吃饭,不好推却,只能硬撑着起来去应酬。

许是父亲的姜开水起了作用,当天晚上身体略有好转,但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开始咳嗽。没多久,家里就陆续来了不少客人。二姐负责煮吃的,我就陪他们说话。强打着精神和他们摆龙门阵,我真是有些难受。好在到了下午,客人都走了,我这才抽出时间到母亲的坟上烧纸。站在母亲的坟前,看着坟上浅浅的绿草在冷风中摇摆,心里很是酸楚。

不久,父亲就被人请走了,去料理一个丧事,二姐也说回家里住。这样很好,我一个人在家里可以好好清静一下,也调养一下身体。可是不待我清静,几个在二哥家里玩的堂姐夫就过来了,只好又陪他们。他们大概看到我精神不佳,不一会儿就走了。

当天晚上就感觉又有些不妙,咳嗽,头痛,睡不着觉。我回忆这次感冒的起因。大约是大年三十的头一天,半夜突然听到正充着手机电池的插座发出火花声,赤裸着身体翻身起床,抽去插头,倒也无事。但插座发出了很重的焦煳味,刺鼻难闻,于是起来推开窗子,当时正是冰雪笼罩的日子,只觉一股强大的冷气穿透身子。那时倒也没啥,没想到却导致了感冒。

我这次回家,主要是看望父亲,也给母亲上坟。可父亲也还要几天后才能回来,所以待着也没什么意义,关键是自己身体也支持不了。第二天天刚亮,我就打电话给二姐,要回城里治病。二姐听了情况,也支持我回城里。她过来收拾了一下,又叫了一辆摩托车,陪我到了大垭口,我才又驱车回到城里。

回到城里,就上了医院,医生说是风寒性感冒。治疗期间也很难受,让我一点感受不到节日的快乐。好在有薇的照顾。她整日整夜陪我到医院输液,在家里煲汤给我补身子,虽是折磨了几天才基本恢复正常,却也感受到被人顾惜的温暖,很大地缓解了身体和精神的痛苦。

初八这天,在电话里就听到父亲那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明泉,你身体好些没?”年老的父亲,正在深山里、冰雪中为人料理丧事,却牵挂着我的身体。我说:“好多了,您老人家不用担心。您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才是。”还想说点什么,喉咙却被堵住了。

一年初始,就生一场大病,显然不符合我的意愿。但凡事相辅相成,开年先得一场大病也许是吉兆,欲扬先抑嘛。我是这样盼望!

拜年短信

我记得往年的拜年短信是在大年三十这天才到来的,可今年的拜年短信提前在大年三十的头一天就到来了。我本想在这一天好好地睡个懒觉,但到上午十点左右,却被手机短信吵醒了。我极不情愿地打开手机查看信息,一看是祝福新年的短信,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发来的。我对数字的记忆力极不敏感,近些年感觉记忆力更是大不如前。我对别人手机号码的记忆主要依赖储存姓名,打出和接听都要靠那个名字。我常常抱歉地对很多人说,我除了记得住自己的手机号码,别人的我一个也不记得。听我说话的人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其实我说的是真话。

话扯远了,还是来说那条拜年的短信。一旦有了第一,就不愁第二。没过多久,第二条、第三条信息就来了,接下来就是一条接一条了。大年三十这天简直就有些火爆了。我描述一下这种状态,在还流行书信的年代,说某人收到的信件很多,就用一个比喻:像雪花一样飘来。我不想再用这个比喻句,感觉有些旧了、俗了,关键是如果用这个比喻句也不够准确。我想了想,用“纷至沓来”吧。这个词语不仅说清了数量上的多,还说清了时间状态上的一个紧跟一个,以及那些个叠加,真是太恰当了。

短信的内容有点千篇一律。无非就是祝福新年的吉祥语,当官呀发财呀交好运呀,高兴呀快乐呀健康呀。但表现形式还是多种多样的,也有一定的表现力,一般都用了一定的修辞手法,押韵、搞笑、俏皮。所以,看一看这些短信还是很开心的,又好耍又满足。

但这些好耍的短信看到后来就疲劳了。严格说来就是一些顺口溜,真正有创意的极少,而且彼此重复、雷同。有些短信干脆就在兜圈子,可能一条信息从某人手机发出去后,在很多人手上转了一圈,然后又回到发信人的手机上来了。想想这样的祝福短信,取乐的成分要多一些,当然也带着情意,只是谈不上有多深厚。

带着松弛和倦怠,一边看电视一边不停地打开手机看信息。储存名字的就知道是谁,没存名字的就要寻思一会儿了,有些纯粹就是想不起来。真是对不起这些朋友了,你发来的短信因为我没存你的名字而未能送达到主人,换种说法是“石沉大海”了。

对这些短信,我基本上是“来而不往”,所以按照古训这实在是“非礼也”。并不是我这人有多高傲,或说叫懂不起,而是我感到为难。一是太多了,我回起来很累;二是若要回我也想搞原创,不想搞转发。这原创是需要智力的,我觉得我脑壳又不够用,所以还是免了吧。我也回了极少数的一些,基本上是那两句话:“谢谢,祝你新年快乐。”

我好像听到一种说法,一到过年这天,就要发生信息“堵车”现象,短信拥挤不堪。但不管怎么说,过年发拜年短信已成了流行和时尚。以我个人的感受而言,我并不喜欢这种方式,我不认为这是一种美妙的方式。而我不喜欢这玩意儿的主要原因,是它缺乏原创性。

我就这样不停地把手机掏出来,打开信息看一看、笑一笑,感动一下子,然后就删了。让我觉得应该留下来的实在太少。但有一条信息却被我留下来了,这是一条在我看来别具一格的短信,也是让我产生很多想法的短信。

先来说说这条信息的起因。我在自己创作的一篇散文里曾经写过一个人物,这人是我们公司的清洁工小钱。散文的大意是说,勤勉尽责的小钱因为自己身份很不起眼而被人忽略,也包括被“我”忽略。但有一天,却让“我”对她刮目相看了,灰扑扑、木讷的小钱原来也喜欢音乐,这是让我想不到的,也让我看到了她不同寻常的内心世界。这篇散文发表后受到了好评,在刚评出不久的全区第二届文学艺术奖中还获得了三等奖。

让我难以忘怀的拜年短信就是小钱发出来的。小钱确实是一个小人物,她的“小”在我的文章《被音乐照亮》里已描述得很详细。但所谓的“小”是在世俗看来的身份的不起眼和做人的不动声色,却未必就是精神上的矮小。恰恰有很多小人物有大精神。

小钱的短信全文如下:“吴主任你好非常感谢你给我所做的一切在这春节佳节之季我衷心祝愿在新的一年里工作顺利步步高申心想事成天天快乐。”

小钱发这条短信是有一定原委的。不久前的一天,小钱找到我,对我说:“吴主任,我有件事想对你说一下。”说到这里,她又停下了,欲言又止的样子。“当然要不为难你,”我有些着急,就说,“你有什么事只管说,没任何关系。”她非常难为情地说:“我想说一下我的福利待遇的事。”她说她上年底的奖金只有其他一般员工的十分之一,本年半年的奖金只有其他人的一半。在她看来,她工作是非常尽力的,也做得很出色,只希望差距拉得不要这样大。她的意思已表达得很清楚了,我一时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我们公司人与人之间收入是存在差距的,级次是拉得很大的,这也是有意为之的。这样做当然有这样做的理由和依据,只是她说的话也让我想到了一些问题。因为工作岗位不同,设定不同的收入标准,是无可厚非的,她本人也予以认可。但在她这个特殊的岗位上,她非常尽责,效果也很好,从公正的角度说,收入似乎是太少了一点,与其他人的差距也大了点。想到这里,我就对她说,你有想法就应该表达出来,我会尽力给你争取。当我把这个情况向管劳资的领导说了以后,领导也认为应该考虑一下。年底发奖金的时候,小钱拿到了与其他员工一样的奖金,这显然超过她的预期,她的喜出望外是可以想象的。这就是小钱所发来的信息的背后的故事。

小钱发来的短信意思一目了然,同属吉祥的祝福语。从“写作”上看这段话存在明显的毛病,大致有三条:一是出现了两个很显眼的别字,“之季”应为“之际”,“高申”应为“高升”;二是“祝愿”一句后面没有宾语,就是说没有祝愿的对象,是病句;三是没有标点符号。这虽是一条不完美的短信,但在我看来却很不一般。与我收到的其他很多华美的短信比起来,这条短信带给了我更多的感动,因为这条短信是一个人自己创作的,我在这条短信里,看到了一个人在应酬和礼仪之外的情感和声音,看到了一些在“小人物”身上存在着而在“体面人”身上可能已经消失了的东西。

摇晃之外

说起当前这场大灾难,我自己和别人都难以置信。当周围的人都在描述那一个惊恐的瞬间的时候,我却对他们说,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我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所有细节。5月12日中午,我在黔江城新华东路一栋私人住宅里。吃过午饭,我小睡了一会儿,大约在14点26分从所在的七楼下楼去上班。路过四楼一家私人宾馆的时候,我听到转角的一间客房里,发出响亮的摇晃声,当时我没在意,继续往楼下走。走到二楼一家网吧的时候,看到很多小孩从室内冲出来,把我挤在巷道的一边。我还以为发生了打架之类的事。等我走到街上,发现很多人都往街上跑,再一看,宽阔的新华大道两旁聚集了很多人,有的在跑,有的在指指点点,十分喧闹。我问其中一个妇女,在干什么?她说,地震了。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过程真像做梦一样。

一位同事对我说,你没感觉到当时的摇晃,是你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我在心里说,这样的感觉不要也罢,这样的遗憾我一点也不遗憾。不过我还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很多人都感觉得到的事我就没感觉到?这是一个谜,但我并不想解开这个谜。从当时到现在,我内心都充满着强烈的幸运感和浓厚的感恩情怀。谢天谢地,我没有受到惊吓。

不过当时的平静并没让我继续平静下去。从新华大道所在的位置步行到单位,要经过一所小学和一片居民区。在小学和居民区的街道之间,人群迅速地集中起来,有的人在慌张而茫然地走动,有的人在交谈,有的人在打手机却又喊打不通……人人都是一副惊骇不安和不知所措的表情。很快,家长们都赶到学校门口来接学生,学校广播里大声地播着交接学生的注意事项,整条大街一派紧张混乱的景象。虽然当时没感觉到什么,但看到这个场景,我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等我赶到单位,就听说电视里已播出四川汶川发生7.8级地震的新闻(现已确认为8级)。

非常幸运的是,我生活的重庆市黔江区并没发生大的灾难。虽然那一短暂的摇晃也让黔江人大感惊恐,虽然当天晚上也有很多人聚集在广场不敢回家,虽然也有很多大楼震开了裂缝,不过事隔几天之后,这里还是安然地平静了下来。

可我的心却平静不下来。在千里之外的四川,在那些很多我曾经去过的地方,汶川、北川、都江堰、绵阳、德阳、什邡,还有很多地方,一大片在中国版图上神奇、美丽的城市和乡村,发生了惨烈的灾难。一座座城市在瞬间消失,成千上万人死亡或正在死亡,无数被埋在废墟之下的青年、老人、妇女、儿童在呻吟。

从当天晚上开始,我每天中午、晚上都打开电视机,收看关于汶川地震的最新消息,一方面看到恐怖的蔓延,另一方面也看到了政府强有力的拯救。一位老人、一位大国的总理辗转奔波于受灾最重的城市和乡村,在他沉缓、悲痛、哽咽的声音里,传达的是政府对民众的关怀和生命的尊重,是面对灾难的勇气,是对整个民族意志的激励。电视机屏幕上反复出现的军人、医护人员抢救伤员的画面、各地献爱心的画面,让我在目睹灾难的同时,也感受到强烈的温暖和信心。

自汶川发生地震以来,我的心情一直很沉重。虽然没有切身感受到恐怖,但同胞的灾难已足以让我担忧。全中国、甚至全人类笼罩的悲哀紧紧地攫着我的心。这次大地震表明了人类的脆弱、生命的脆弱。梦想、欲望和努力可以在瞬间熄灭,命运和未来显得不可捉摸。多日以来,我脑中反复萦绕着一位作家说过的话:“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我敲响。”

一个灾难之外的幸运者,面对灾难显得无能为力,唯有表达以下的祁愿:愿死者安息,愿生者更加坚强,更加爱惜自己、善待他人。

车子的表情

街是越来越窄了,因为车越来越多。下班回家的路途,非常考验人的意志。像一条鱼不情愿地游进一段呆滞的河流,就有点身不由己。“堵车”,这个词语几年前容易出现在北京、重庆那些“大码头”,而今,降临到我们这些小城了,真是荣幸又不幸呵。

一旦陷入车的汪洋,就感到前路茫茫。那么多车在突围、在焦虑、在喘息、在绝望,你必须得有强大的心理承受力。

我是一个既急躁又沉得住气的人,面对左冲右突的车,我一般都能做到不愠不火,宁可让那些情绪失控的车冲到我的前面。我抵挡得了身后尖锐的喇叭声,经受得了从我旁边呼啸而过的种种险情。一方面是修炼,另一方面是职业的约束。别人不讲规矩管不得他,自己还是讲点规矩吧。

也有忍不住的时候。那天从杨柳街经过,竟遇一辆在单行道上逆行的车,旁边是停车道,本身就半边街过车,有这辆逆行的牛车,道路就堵塞了。明摆着的道理在那里,此时此刻,犯规的车得纠错呵。可牛车上坐着个牛人,他不但不退,还试图继续挤过去逆行。后面的喇叭声密集响起。我虽然能忍让,但原则问题不能让。我走下去,行礼,出示警官证,并请他也拿出驾驶证,他犹豫了下,把证递给了我。我说:“请你马上把车退出去,并到交巡警平台接受处罚。”他想不到我是个便衣警察,很不甘心地把车倒出去,停在边上后,他满脸堆笑地说:“我下次不了,把证还给我吧。”我说:“证肯定还你,但你得对你自己的违章有个交代呀。”

黔江人自己总结说:“黔江街上,车不让人,是人让车。”这话一点不假。我每每从斑马线过街的时候,就看那些车急吼吼地朝你冲过来,毫无减速的意思,感觉十分心虚。这样的事情久了,惯了,就只有一个办法,过街的时候,尽量缩着脖子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我在北京期间,北京人给我讲,一些外国人初到北京,过马路的时候,要等绿灯才过,后来,发现自己傻了,很多人在红灯下也穿行,他们于是也跟着效仿,麻起胆子冒险在红灯下穿行。听了这个故事,我对黔江人的习惯就不那么在意了。

在街上等待,看着眼前的情景,总感觉那些车都是有表情的,傲慢的、卑微的、炫耀的、淡定的、喧嚣的、沉静的,各种各样。奔驰、宝马一类,多喜欢横冲直撞,灯雪亮,喇叭惊心,透出一股跟车很匹配的霸气。车牌上很多个“8”、很多个“9”的,多数牛气冲天,宁可他负别人,也不可别人负他。

也不是说只有豪华的车才乱来,黔江开“托儿”(出租车)的,也喜欢乱拱。俗话说:“像遭鬼打了样。”我常常被这些人搞得心惊胆战。

不久前,坐同事的宝马车从重庆归来。走在新华大道上,见前面一辆“长安”,慢慢悠悠地开,一副兜风的架势,让我们在后面行也不是,超也不是。这也罢了,驾驶员还把一只膀子吊在窗外,形成一道奇怪的风景。同事说:“我们开宝马都没把手伸出来。”他的幽默让我忍不住大笑。

我很低调,因为我只开了辆2000型桑塔纳,很落伍。在豪车遍街的时代,我不得不低调。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是:一,我对车不感兴趣。车好坏与否,在我眼中一样。很多人对这款车那款车倒背如流,神情中透出羡慕,我就觉得很没得必要。二,我胆小,怕出事,我撞了别人怕赔钱,别人撞我我怕痛。所以,还是低调一点。别人超车我就让他超,别人拿灯晃我就减速。

我一位女性朋友,资产无数,实足一富婆,却只开了辆十来万元的轻便女式车。那天一起聚会,因她喝了点酒,后来叫我开她的车送她回去,感觉真是辆很惬意的车,好开,车内布置得很温馨。于是感慨,车不在豪,有好主人则美。于是我对该女士的车心生敬意。

有人说,车子只是个代步的工具。也有人说,人生一世,为“三子”奋斗,即搞定房子、车子、儿子。还有人说,没得辆好车,就没得面子。各样说法都很有道理。因此,具体到个人,还得看自己怎么看待和取舍了。

吃刨汤

下雪了,风刮得人脸面生疼。从城里到乡下的路,尽管泥泞难行,可一行人还是经不住诱惑,颠颠簸簸摇摇晃晃地来到乡下。进入主人家屋门的时候,已是满脚稀泥,但仍不埋怨,只是满心欢喜。主人家看到门外挤进来一张张笑脸,也忍不住越发快活了。

这是城里人到乡下吃刨汤的日子,一个不是节日的节日。有节日的气氛,节日的热闹,节日的欢快。

我是从乡下进城的乡里人,吃刨汤这一饮食风俗对我并不新鲜。从小到大,在乡间生活的日子,年年都要目睹一场这样的乡村盛宴,觉得那就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在心中并没有特别的感怀。进城也有很多年了,渐渐发现,吃刨汤这件事变得越来越遥远,非常不容易,非常珍贵。城里没有吃刨汤的条件,唯有乡下才有资格吃刨汤。因为这样,吃刨汤成了美好的乡村记忆。尤其是近几年,如果有机会到乡下去吃一次刨汤,会觉得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派出所的小严,老家在离城七八公里外的乡下,颇得地理位置的优势。他在城里当警察,娶妻生子,可老家还有几亩地,一栋不算豪华但却实在、温暖的木房子。父母都还年轻,宁愿守在乡下过日子,实在过闷了,就搭拖拉机或摩托车花半个小时进城逛一逛,看看儿子和小孙子。天一黑,要么在儿子那里住一晚,要么就又搭辆车赶回自己的老屋。比起远隔城市,住在大山深处的农家人,小严一家人有城乡两边沾的待遇,可谓有些奢华。也就是小严家有这样的居家优势,才有了派出所一干人到他家吃刨汤的机会。

吃刨汤虽是一个带着地方色彩的饮食庆典,却分外有讲究,没有那些必备条件,吃刨汤就无从谈起,即或模仿,味却没有了。第一个条件必须是要有乡下人自家养的猪,不得喂饲料,纯绿色天然喂养。第二是这自家喂的猪必须在乡下宰杀,然后即时取料烹煮,吃刨汤重在吃一个新鲜。第三个条件必须是请左邻右舍、亲戚朋友,聚在一起,摆上三两桌,图个热闹喜庆。这样一些讲究,放在城里怎么操作?难以想象。

小严请我们派出所这帮同事到他家,对他们家来说是吃刨汤,对派出所来说,其实等于一次特别的聚会,人人心中的喜悦和温暖自不待说。二三十个人呼啦啦进了他们屋,就直惊呼:“好香,好香。”大家都闻到了一股排骨汤的鲜香。分几桌围在暖融融的煤炉周围,不多久鲜美的刨汤肉就已经端上炉子。

菜其实并不算丰富。中间一口大铁锅盛着肥瘦兼搭的回锅肉,锅内的油滋啦啦响,热气直往上蹿,香气扑鼻。萝卜炖排骨两大钵,泡菜炒猪肝两大盘,猪血旺煮白菜汤两大碗。乡下人的实在厚道已可见一斑。就这样一些菜,要喝酒的就喝包谷烧,不喝酒的吃米饭。大家都看得出来,桌上美食的所有原料,一是来自那头刚宰杀的猪,二是来自自家的菜园。取料单纯,烹食方法简单,味道却醇厚鲜美。回锅肉糯糍糍的,越吃越有口感;炒猪肝嫩滑,入口即化;排骨汤鲜香淡雅;猪血汤浓酽中不失清爽。几味菜互为调补,口味统一,却又浓淡相宜。在被青山绿水环绕的农家小院,在屋外飘着小雪、屋内煤火通红的屋子里,吃这样一顿纯粹的农家美食,恍惚自己也成了一个清风明月一般的山里人,是何等的一种享受。我们这些警察,平日里常常饥一顿饱一顿,很难心平气和地坐在家里吃一顿有氛围、有口感的晚餐,今天到小严家享受这样一份特别的眷顾,感慨不言而喻。对我来说,我甚至有一种回乡的感觉,觉得那不只是小严的家乡,也是我的家乡。

为吃这样一顿刨汤,小严父母已整整忙活了一天,小严的哥嫂、叔婶都齐来家里帮忙,既是帮忙,也是吃刨汤,彼此享受情谊和友爱,享受日子的甘甜。看到他们一家人辛苦地为我们准备这样一顿美食,我们这帮吃客都觉得有些愧意,不想小严的母亲却说:“你们能来就是对小严看得起,你们来了,我们就比什么都高兴。”小严的母亲是一个纯朴慈善的农村妇女,在我们面前,她一直是一副乐哈哈的表情。她儿子的这些同事,她还一个都不认识,但她一点没有生疏感,相反有一种早已熟识毫不拘束的亲切感,就像面对她自家的兄弟姐妹或儿女。我从她的表情里还读出了这样一些内容:能请她儿子的同事到她家里做客,她很有脸面;她为她儿子是个警察感到很自豪。

我当警察这么些年,经常有过复杂的感受,当面对各种误解和对立的时候,深深感受到警察这一职业的孤独感。当今天面对像小严母亲这样一些亲人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认识的狭隘。有那么一些人,也许是我们并不知晓的一些人,他们用爱、理解甚至是奉献,默默地支撑着我们,让我们消解对这一特殊职业的恐惧、不安和孤独,是他们,让我们更有信心。

从小严家出来,看到对面山上有微微泛着白光的积雪,天空中仍在不紧不慢地飘洒着细小的雪花。乡下的空气特别清新,我狠狠地吸了几口这山野的气息,感觉全身特别通畅舒展。坐在回来的车上,脑子中还闪现出在小严家吃刨汤的一幕幕画面,对那一份温暖念念不忘,对小严母亲的笑容念念不忘。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传说的世界末日早已成了过去的传说,未来的日子还值得我们热爱。

芦荟记

从朋友W女士处讨要来一盆芦荟,放进了办公室。之所以放在办公室,而没放进家里,是因为大部分时间是在办公室里消耗的。住家离单位较远,每天早晨出来,晚上才归家,中午就在单位食堂解决肚皮问题,然后回办公室稍作休息。可以说,白天的光阴基本上是属于单位的,在家里的时间就只有晚上睡觉。因为职业的原因,就连睡觉有时也是在单位。那么要欣赏一盆花,在什么地方最合适呢?于我而言,显然是在办公室。设想要是放在家里阳台上,晚上回家已是夜色,早上起来睡意蒙眬而又匆忙,那一盆花简直就是浪费了。

也不仅仅是时间的原因,我刚刚从别人手里接过现在的办公室的时候,感觉室内总缺点什么。不是缺办公设施之类,细细一想、一看,发现缺的是一点颜色和生气。我就寻思着要买点花草之类的东西放进屋里。

一次到朋友W女士那里去耍,发现她家里满屋摆放着芦荟,感觉就是个苗圃,于是一边惊讶地看着,一边和她聊起芦荟。她称得上是个芦荟专家,说起来简直一套一套的,我真是佩服不已。从她口里了解到,芦荟不仅仅是供观赏的植物。观赏之外,既可以食用,也可以药用。W女士讲起芦荟的那个语气,可以让你口水直流。她说,要是被烫伤了,掐点芦荟以汁液来擦一擦,立马就好了;芦荟洗净剥皮和面条一起煮来吃,味道香得很;当然,芦荟的汁液擦脸,那美容的效果就不摆了。要说以前,这植物我也见过,不过并不吸引我,觉得不过跟仙人掌之类的植物差不多,肉厚、水汁充足,掐点叶片一看,旺盛的水汁立马就渗透而出。从观赏的角度说,好像并不那么鲜艳和妖娆,属于很低调很不招摇的植物。

经朋友这么一介绍,我对芦荟一下子刮目相看了。转瞬之间,芦荟这很不起眼的植物变得非常动人。再看朋友家里,满屋的芦荟就全部是宝贝,她家里也因有这些芦荟而显得熠熠生辉。这些芦荟绿得朴实,绿得谦卑,绿得很有底气,那碧绿透亮的绿色组成一团光,扫去主人家里光线的暗淡,也让主人更加美丽动人。

当时我就闪过一个念头,要把其中一盆芦荟据为己有。正在我担心主人会不会答应时,W女士倒先看出了我的心思,她爽快地说:“你这么喜欢,送你一盆就是了。”我真是大喜过望,恨不得叩头致谢。主人倒是慷慨毫不在意,仿佛送给我的是一件很平常的东西。

一盆芦荟就这样离开主人迁居到了我的办公室。我选来的一盆是主人那些芦荟中最茂盛、最有生气的一盆。我为自己的贪心都很有点过意不去,不过我看主人她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我不知道,她是真乐意施舍,还是在隐藏着她的心痛。

到了我的办公室,我先是把芦荟放在茶几上。在马不停蹄的忙碌和浮躁的情绪之间,眼光偶尔落在那盆芦荟之上,浮躁的心会沉下来、静下来。进我办公室的人,好像不由自主地都要把目光朝芦荟那里瞟一下,有的还要赞叹一番。我为此很得意,就像家里的宝贝女儿被人夸奖时那样得意。

说起来,芦荟到了我这里,我并没细心经管它,确切地说,是比较冷漠和忽略它。好像它释放美丽是应该的,我忘记了自己对它的责任。这一点,我是在它有些憔悴的时候发现的。有天,我无意中发现,它蔫答答的,一副虽然活着但很干枯很疲惫的样子。一旦意识到这点,心内陡地生起歉疚和不忍,回想它在过去的主人那里的待遇和日子,感觉在我这里真是受罪。我这才发现我并没有养芦荟的基本常识,该怎么浇水,怎么用肥,该放在阳光下还是在阴暗处,我都毫不知晓。向W女士讨教养芦荟的经验,她说,没怎么特别养呀,不过还是要用点肥,浇点水,但不要在大太阳下暴晒。听她那口气,好像她那些孩子是天生那么乖,她一点也没费力气。我就想,肯定没这么轻巧。但到底该怎么养?恐怕W女士确实是说不清道不明。养芦荟看来也需要悟性、需要默契、需要沟通。

恰在那段时间,单位给我办公室添置了一盆盆栽植物。增添一盆绿色植物也好,不过我还是更关心我那盆芦荟。我就叫那送花的师傅给我的芦荟料理一下。他看了看,浇了一瓢水,撒了几颗肥料,就再没管了。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芦荟有了些复苏,像从病中活泛过来的样子。我很高兴,觉得还是专业人士更有办法,以后得请那师傅多多关照了。

不知怎么回事,芦荟长得总是不好,显得很纤弱,像一个生病过来的人老是恢复不了健康。我问过一些人,他们都没开出一剂有效的药方。联想起W女士家里的芦荟,我这盆芦荟显得很自卑。我仔细想了想,不缺水,不缺肥,应该是缺阳光。为了避免暴晒,我把它移到了靠窗的墙根处。这样经历了很多时日,发现芦荟还是依旧,很没有精神。那段时间正是伏天,我又不敢把它放在窗台上。毫无疑问,放上窗台肯定会被晒死。

有一天,趁太阳没有照到窗台的时候,我大起胆子把芦荟移上了窗台。移上去的第二天,我就出差,恰恰忘记把芦荟取下来。等两三天后回来,看见我那盆芦荟已是奄奄一息了。原来叶片是淡绿色的,现变成了紫红色,全部叶片都耷拉下来。我连忙把芦荟又移到了墙根。我又想起W女士那句不要暴晒的话,觉得是犯了大忌。

转移下来的芦荟过一两天又回过阳了,叶片挺起来,颜色又绿过来,但没精打采的样子依然如旧。我也就不大理它,任它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样,又过了很多日子。也不知是哪天我从哪里产生一个想法,还是要把它放上窗台。

这次是毫不犹疑地就放上去了,也没管它的未来,一种豁出去的决绝。谢天谢地,我那盆芦荟在经历了很多天的煎熬之后,在经历了由生变死、由绿变红之后,它彻底地振作起来了,颜色又变成了绿色。这绿色不再是单薄的不堪一击的绿色,而是深沉的厚重的绿色,叶片渐渐变丰厚了,能明显地看见叶片里充沛鼓胀的汁液,整个一株芦荟变得精神抖擞,我仿佛看到了在窗台的微风中轻轻呼吸的芦荟。

自那以后,那盆芦荟一直被放在窗台上。芦荟的叶片长得十分肥厚,颜色翠绿。让人想不到的是,四周还长出了五六株小的芦荟,像一群健康快乐的孩子围绕着丰满的母亲。

每天在办公室,当我疲惫或心绪不宁的时候,就会走到那盆芦荟跟前,欣然凝视,那上面立即浮现出我绿色的心情。无论经历什么,只要来到它面前,都会释然。芦荟仿佛就是心灵的朋友,随时在跟我交流,也给我安慰和鼓励。

佬佬

在酉阳大溪,我听到一个奇怪的称谓:佬佬。我问当地人,佬佬是什么意思?一位老者指着旁边一小孩:“他是佬佬。”又指着另一个比他稍小的老者说:“他也是佬佬。”我更懵懂了:“到底什么是佬佬?”好歹算是弄明白了,它是对男子的称谓,老辈对小辈称“佬佬”,年长者对年小者也称“佬佬”。一般多称年轻男子,是一种爱称。

大溪是酉水河边一个水码头,在我的印象中,古老而神秘。通常说的土家族可以在这里找到各种依据,从建筑、服饰、风俗、语言等多方面都可找到。这次有幸走一趟大溪,看到在河边攀缘而上的吊脚楼,看到无声无息的绿莹莹的酉水河,我深信这里隐藏着某种原生态的秘密。

坐在大溪街上的一家小餐馆中和一彭姓长辈及他的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着当地人引以为豪的角角鱼,在炉火边饮酒叙谈,边看窗外流动不息的喧嚷,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温暖。

昔日大溪,因天远地偏,虽是水码头,却还保留着一方水土的独立秉性。而今,发达的交通拉近了边远小镇和现代文明的距离。作为酉水河边的土家族聚居地,大溪正在一点一滴地被汉化和都市化。尽管如此,置身大溪,还是感受到属于大溪独有的元素,隐匿在低矮的楼房里,在酉水河边,在吵闹的人声里,在杂沓的脚步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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