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木片集》

关于《木片集》

止庵

周作人的著作中,《木片集》命运甚是坎坷。一九五九年十一月九日日记云:“上午得天津百花出版社信,知已允出版杂文小品,拟名为‘草叶集’,寄复信。”十一月十日云:“上午写信,往街寄百花出版社信并补稿件。”十一月十八日云:“下午得百花出版社寄出版协议书二份,计千字以六十计也。”十一月十九日云:“寄……百花社协议书一份。”一九六〇年二月十六日作《知堂乙酉文编题记》,预告《草叶集》“大约在三四月里也可以和读者见面了”。六月十六日日记云:“上午往街,寄……百花出版社信,索还《草叶集》原稿。”此是一段落。一九六二年三月二十一日日记云:“晚得……蔡智迎十八日信,谈《草叶集》在广州出版事。”五月二十一日云:“整理《草叶集》,拟寄广州。”五月二十二日云:“上午往街寄蔡智迎信并件,即《草叶集》原稿也。”此又是一段落。六月三十日云:“上午托丰一寄……百花社信,前云六月中给回信,今已届期,拟覆绝之也。”七月二十四日日记云:“得百花出版社二十日信。……托美瑜寄蔡智迎信、百花社信,稿则拟明日改正后再寄矣,书名拟改为‘木片集’。”七月二十六日云:“上午校阅《木片集》稿,大约已了。下午托丰一寄……百花社校稿一件。”九月十三日云:“晚得百花出版社协议书。”一九六三年四月八日云:“上午往街寄罗君稿件,又退还百花社出版协议书。”四月十日云:“得百花社寄还校稿,已两次付排而终不能出版。”此又是一段落。一九六四年三月四日云:“写《枯叶小集序》一篇。拟以旧稿交广州赵君出版,即前此《草叶集》也。”三月十四日云:“上午丰一为寄赵子滨信,商议出版《枯叶小集》事,亦姑试之耳。”此又是一段落,书终于未能面世。集中本文四十九篇,除《南北的点心》和《避讳改姓》外,均发表于一九五六年十一月至一九五八年八月。《杜少陵与儿女》、《农历与渔历》《冬至九九歌》和《无鬼论》四篇,后经修改补充,曾在《新晚报》重新刊载。为《枯叶小集》所作序言已佚。

周氏一九四七年起重新作文,开始其散文创作的晚期。这一时期工作以古希腊和日本文学翻译为主,创作只是副业。除关于鲁迅三种著作和《知堂回想录》外,尚在各种报刊发表文章九百余篇,其中又以三段时间写得最多,即一九四九年冬至一九五二年春,多为笔记式短文,风格简洁明快;一九五六年夏至一九五八年夏,文章篇幅稍为增长,层次也较曲回,《木片集》即由此中选出,这也是周氏晚年唯一自行编订并争取出版的随笔集;一九六三年春至六四年秋,周氏自谓:“近日写文似已渐有随笔的意味,即加入滑稽趣味,然此道恐已无人能领矣。”(一九六四年二月七日日记)相比之下,晚期文章似以此时水准最高。

作者以前曾说闲适小品“只是为消遣或调剂之用,偶尔涉笔而已”(《两个鬼的文章》),但到晚期“正经文章”绝少写了,所作多为“草木虫鱼”一类。《知堂乙酉文编题记》也说:“讲到名物和民俗的几篇,在这里或者分量并不多,但是有读者偏爱这些,在解放后我也还写许多简短的,给报刊补白,今年挑选较成片段的,辑了一本《草叶集》”。名物民俗为周氏素所留心,来自生活与书本的知识都极丰富,而他的趣味也正是对有关知识的一种兴趣。此时他真把这类文章写到纯净空灵地步,晚期散文的这一进展最为显著。当然一如既往,还是“赏鉴里混有批判”,继续体现“伦理之自然化”的。此外,忆旧文章和关于故乡之作也占较大比重。总的来说,周氏散文创作的晚期是一个趣味与回忆的年代。至于文章本身的特点,一是总的来说篇幅不长,言之有物与从容不迫又能兼而得之;一是放弃了“文抄公”写法,虽然也经常提到某书中怎么说法,但不复大段摘引,往往改直接抄引为间接引用;一是通体采用白话,基本消除了此前分量较重的文言成分。当然这些与前述之多写闲适小品,说来只是事实如此,或者是时势使然,未必真的意味作者审美趣味上有什么变化。较之早期的平和冲淡和中期的苦涩丰腴,晚期散文似乎更加朴实,平易,随意,更趋通俗化,表现出来的往往是一种明朗宁静的老人心境。

此次据百花文艺出版社“一九六二年十二月第一版”之三校样整理出版,原件计小引一页,目录三页,正文一百二十页。目录中“小引”原未列出。作者原署名周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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