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题  记

出过的书不多,倒有过两回,书名和人重了。重名不像撞衫那么尴尬,不过还是避免为好。于是百度一下,没搜到以“烟酒不分家”为题的书,意外发现居然有一首歌,歌名叫这个。

歌挺长,词不少,凤凰传奇的调调:

……

酒中有情

烟中有爱

烟酒不分家

人海茫茫

人间沧桑

给我一个家

……

点一根烟

喝一杯酒

明天再出发

喝一杯酒

点一根烟

说出真心话

喝一杯酒

点一根烟

明天再出发

喝一杯酒

点一根烟

四海都是家

喝一杯酒

点一根烟

烟酒不分家

——听上去烟和酒正如情与爱,有点互文关系,一起助燃兄弟情谊的高涨。虽是烟酒并举,其实撤了烟也成立,两项相加,功能和“临行喝妈一碗酒”差不了多少。

酒精作用下心驰神荡,还可助成自我膨胀,所谓“酒壮image人胆”。烟并没有这样的效用,为何与酒绑定?

一直没查到“烟酒不分家”的说法起于何时,怎么个来历。有出京戏叫《锯大缸》,说土地公公假扮小炉匠,上门补锅,借机灭了妖孽的事。有一段是小炉匠与王大娘讨价还价兼打情骂俏。小炉匠犯烟瘾,王大娘让他抽自己的烟袋锅,问,使得么?答道,不要紧的,烟酒不分家。《锯大缸》是老戏,可见“烟酒不分家”的说法早就有了。这里本是说吸烟的,没酒什么事,却被扯进来。由酒及烟,由烟及酒,似乎就那么顺理成章、浑然天成。

它算不算谚语我不知道,反正像一切“老话说得好”“俗话说得好”一样,无须追究,不证自明,天经地义。倘追究一下,在各种“应用场景”下,有这么几层意思。其一,是说烟和酒关系之密切,就像“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喜抽烟又爱喝酒的人不在少数,缺一不可,席上遂常见“点一根烟喝一杯酒”的画面。

其二,是说类于酒肉朋友的不分彼此,烟酒不比他物,似乎是特别宜于“与人共”的。抽烟喝酒之际,私有观念免谈,“共产”不在话下。

其三,由上面的宜“共产”的属性而来,烟酒特别容易用来充当联络感情的媒介。不管是请人办点小事递根烟的套近乎,还是“烟铺路,酒铺路”的走后门,更不用说酒酣耳热“两肋插刀”的豪语,无非意在成就特别的氛围。烟酒并举之际是否导向了情感升华不敢说,那一刻挺热络拉近了距离是肯定的。所以“烟酒不分家”最终指向了人际之中不分彼此的共同感。

不管哪层意思,都与本书关系不大,我并非论说二者关系之密不可分,又或考证一句“俗话”的来历。烟与酒在书里其实是分而论之的,说酒便说酒,说烟便说烟,基本没有并论的时候。本书只不过是烟酒合集,把相关的游戏文章归拢到一起,安上这么个名目而已,别无他意,说成合并同类项,亦无不可。

何以属“同类项”?宜“与人共”的相似属性之外,还可从外部探讨其同一性:二者都在吃吃喝喝的范围内,却独成一类,绝对应摒于美食的概念之外。凡美食,大概都有吃上瘾之虞,但未见类似“烟瘾”“酒瘾”的说法,嗜烟酒之人,庶几“瘾君子”。烟酒相似的另一规定性,于此也就不难见出——二者同属不良嗜好。正因“不良”,受到多方的压力,烟民酒徒(尤其酒徒)“哀生之多艰”,往往抱团取暖,惺惺相惜,最能共情,发扬起来,则又有共同犯禁的快感,交情于是“升华”。

这一点烟酒中人往往不大愿意认账,不时还有来自“科学”的声音为其站台,最近恰好看到一短文,题为“烟酒不分家,科学证明是有道理的”,不仅对饮酒于身体有益提供新证,而且扣着我的题,竟是烟酒合论。出于对这一类“福音”(各种吸烟无害论、饮酒有益论)的向往之诚,我与那篇科普文章“搏斗”了很长时间,终于知其大概:甲醛是坏东西,对有机体伤害极大,但只要体内的甲醇不转化为甲醛,且被排出体外,就不能为害。抽烟是要产生甲醇的,谁能阻止甲醇变甲醛呢?唯有乙醇——乙醇就是酒啊!结论是,烟酒相伴,可部分抵消吸烟之害。“烟酒不分家”的老话,由是宣告成立。

任是怎样愿意偏听偏信,这一类的说法我也只是姑妄听之,固然是因为愚笨,费尽思量原理还是不大拎得清,更因为一直相信“信言不美,美言不信”。若要捍卫抽烟喝酒的合法性,尽可到别处去“强为之辩”,找出种种“科学”依据,多半是自己骗自己。

尽管如此,在此对惠我良多的烟酒来一番政治正确的声讨却非我之所愿。一个需要不住地喊口号自证清白的世界很无趣,游戏笔墨若是硬来“曲终奏雅”,郑重声明“烟酒有害健康”,未免太煞风景。

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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