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自序

这是我的第八部个人集子,也是第一部以随笔、杂文为主的集子。此前曾陆续写过一些类似随笔的文字,都收入已出版的七部集子里,此次结集,除了在“忆师友”栏目里重收录《纪念太老师邓广铭先生》,既有过往发表、因种种原因未收入已辑成的前七部集子中的文章,也有近两年新写成的文章,恰好遇到此次辑集,合为一编。之所以重收录《纪念太老师邓广铭先生》,是为提领“忆师友”栏中我从大学、硕士、博士阶段的求学及师承关系的脉络。

本集所收三十六篇随笔、杂文,其形式多是书序、书评、纪事和追忆,还有少数开会的发言稿,内容不一而足,分涉“中古经济史”“中古政治文化”“宋辽夏金史”“宋史研究史”和“忆师友”五个方面。最早的文字已时过二十余年,最近的文字还飘着墨香,是故不同语境的文字表述烙有时代的痕迹,在所难免。

我出生在甘肃山丹县平坡。平坡是山丹煤矿所在地,我的父亲自1955年从北京来到山丹煤矿,直到1978年我考上大学,他才荣休回归故里四川绵竹遵道镇。我在平坡度过了整整二十年,那里留下我太多太多的记忆,“我热爱那里的戈壁滩、大漠和山岩,我热爱那里的蓝天、草原和绿洲,我更热爱那片神奇土地上从远古走来的历史”。我的祖辈大约是从明末清初之际随湖广填四川的移民潮,从湖北迁到四川广安,再从广安迁到绵竹遵道定居,至今已有六七代人了。我第一次回到遵道是3岁的时候,虽有记忆,却是模糊的,再次回到遵道已是1979年寒假回乡省亲,才全面认识“祖籍”的真面目。尽管迄今我在遵道逗留的时间加起来不足一年光阴,也不会说家乡话,但是儿时父亲对家乡一往情深的念叨,早已将父母之邦深深地印记在我的脑海,那是永远不能忘却的血脉相承的亲情和乡愁。所以在为第一部随笔、杂文集冠名时,我想到了我的出生地和父母之邦。

我的出生地山丹县平坡,坐落于山丹县城西南面十几公里远的山区里。从县城去往平坡矿区就是沿着一条坡度不大的公路迤逦而上,坐在车上往四周望去,是戈壁滩和延绵不断的山坡地,目光望极之处是巍峨的祁连山。进入狭长的矿区,满目也是坡地,职工宿舍、民居、学校、医院、工房和办公楼都建在坡地上。平坡,从字面解释是倾斜度不大的脊背坡地,明人徐霞客《滇游日记》云“其峡自西脊东下,循北崖平坡入之”即此意也。读大学前,并未对“平坡”地名有过深究,其后当读到宋人笔记有关苏轼号东坡来历的记述,对平坡除了自然的亲近感,又好像多了几许遐想。元丰二年(1079)苏轼被贬黄州,友人为他在黄州东面申请一片坡地,苏轼加以整治,躬耕其中,并将这片坡地命之曰“东坡”,赋诗“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及至元丰七年(1084)赴临汝前又写下《满庭芳·归去来兮》一词,上阕曰:“归去来兮,清溪无底,上有千仞嵯峨。画楼东畔,天远夕阳多。老去君恩未报,空回首、弹铗悲歌。船头转,长风万里,归马驻平坡。” 由此“平坡”这个地名因为苏轼的诗词一下子在我的心里得到了升华。尤其是领悟到人的一生若没有“荦确坡头路”,哪有“铿然曳杖声”。当年过花甲,“归去来兮”,何尝不是“长风万里,归马驻平坡”,使我平添一份对平坡的思念。

我的父母之邦绵竹“遵道镇”,清嘉庆年间始设道场,称之为“遵道观”。我爷爷的爷爷从广安迁到绵竹而选择定居遵道观,大概与传说中道家始祖老子同姓有关。道德在道教中是最高信仰,“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后来道德也被儒家借用,当然其含义已不相同。“遵道”也是做人处世的一种美德,古人云“既遵道而得路”“务积德于身而处之以遵道”“君子遵道而行”。投老之年,由平坡到遵道,信哉斯言!故本集名之曰《平坡遵道集》。

感谢朱玉麒兄邀约,去年就希望能入选“凤凰枝文丛”第一辑,但当时已将《宋夏史探知集》交付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在选录文章时颇多重复,故没有被列入。其后玉麒兄又两次问及重选稿事宜,真是令人感动。

李华瑞

2021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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