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序言

哪年青春时?

那年青春时。

我不知道自己的青春从哪一年开始,却清楚它是到哪一年结束。

初三那年,班级教室后面就是操场。晚饭后,我会偶尔走到操场中央,躺在那里,手里握着书。我抬起头,凝视着天空的云彩和拖着长长尾巴的飞机。那时,我很想知道飞机将要飞往何处,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很想体验一下坐飞机的感觉。

只是,我那时一无所有,唯有手里的书相伴。之于我,那时的想法就如“痴人说梦”一样。

那年青春时,我是“静”的。我喜欢独处,在上学和放学的很多时候都是独来独往。在那条走了无数次的路上,我用看似“成人”的成熟眼光观察着周围发生的一切。我洞悉一切,只是不言语出来。我无法分享,也不想去分享。我喜欢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书,看到昏天黑地,沉浸在书里不出来;在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站在三叔家房顶欣赏四周的黑暗和天空中遥不可及的星星;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我喜欢站在那里望月亮,喜欢塞着耳朵体验死一般的寂静。

那年青春时,我是“动”的。从我家到县城,每个周末,我都会奋力蹬着自行车往返二十多公里。踏着晚霞,迎着缓缓升起的太阳,我可以在车辆不多的时候高声呼喊、奋力歌唱。那一刻,我好像卸去了所有负担,沉浸在属于我的喜乐之中。在学校那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和徒有四壁的“家”之间,只有这段路是让我轻松自由的。我不用担心竞争,不用担心家里发生的一切让我闷闷不乐的事情。

那年青春时,我是“飘”的。我离开了家,去读大学,从省的西南角到了东北角。从此之后,我就开始“飘”了起来。由烟台,到南京,到伊犁,到上海,到杭州,到深圳,到香港,到台湾,到泰国,到马来西亚,到土耳其,到美国,到日本……我就这样“飘”过了祖国的高山平原,“飘”过了地球的大江大海。我离开了曾经躺过的操场,实现了我那时脑海里闪过的一个个想法。只是,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觉得身如浮萍,心里念念不忘躺在操场时候的“我”。

那年青春时,我是“逆”的。毕业时,我一门心思想到一处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忘乎所以地过着自己认为的“自由而有个性”的生活。后来,我如愿以偿,来到了距家数千里之遥而又举目无亲的城市。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犹如“翻身”了一样。我捯饬着自己的发型和发色,穿着个性十足的衣服,读着“逆味儿”十足的书,视一切规章制度如无物。那时,在不少人眼里,我就是一个“trouble-maker”。

那年青春时,我是“苦”的。高中时候,捡过垃圾,一个星期花12元吃一周方便面;大学时候,发过传单,为了挣两元钱而每天打扫教室,做家教;读研时候,一周做六份兼职,骑车穿梭在南京城的大街小巷,风雨无阻;工作后,依然在这个城市的东西端搭乘公交车奔波了数年。彼时的我,好像精力无限而不知疲倦。

那年青春时,我是“傻”的。我可以为了遵守一个口头承诺而去等待十年。殊不知,十年里,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即便知道再久的等待都是“水中月,镜中花”,我依然平静度过了那120个月的日日夜夜。我可以很容易相信一个人,哪怕最后的结局是引火上身而让自己度日如年。

那年青春时,我是……

现在的我,已然过了“青春”的年龄,所以才有了“那年青春时”。所有的“逆”“苦”“傻”,都成了过去时。如今的我,不再是青春前的样子,而是渐渐活成了我曾不希望看到的样子。

这是我的宿命,也是很多人的宿命。毕竟,很多人都活成了自己曾讨厌的样子。

如今的我,不再“静”“动”“飘”,不再愤青。在我眼里,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成了“正常”之事。我觉得生活就该是这个样子,就该稳定,就该清静,就该中规中矩。

这并不是我曾经想过的生活,可这已经成了我现在的生活。

李安执导的电影《双子杀手》中,51岁的“我”和20岁的“我”相遇。老年之“我”觉得青春之“我”无情和幼稚,青春之“我”觉得老年之“我”顽固和不堪一击。二者相遇,有很多话想说,但又好像无法交流。

此时的李安已经不是执导《卧虎藏龙》时的李安,而他一定也在期待或者幻想过遇到那个时候的“我”。

若是我遇到那年青春时的“我”,或许也会觉得他幼稚、愚笨、极端、狂妄,而他也会说如今的我死脑筋、冥顽不化、“倚老卖老”。

李安用电影诠释了他与青春之“我”之间的对话,而我却用一篇篇文字记录着青春之“我”。每一篇,都让我回到了某时某刻。

你,是否记得你的“那年青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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