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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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1—19

安乐林

一九九〇年十二月,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加入中风者的队伍。而且可能是最为严重的那种。北岛在《蓝房子》一文中写道:“一九九一年夏天我来看望他们,托马斯显得惊慌而迷惘。他后来在诗中描述了那种内在的黑暗:他像个被麻袋罩住的孩子,隔着网眼观看外部世界。他右半身瘫痪,语言系统完全乱了套,咿咿呀呀,除了莫妮卡,谁也听不懂。只见莫妮卡贴近托马斯,和他的眼睛对视,解读他的内心。她也常常会猜错,托马斯就用手势帮助她。”

去年四月,我的父亲中风。从此我就像受到可怕的诅咒,活在一种恐惧中。它仿佛是一笔祖产,从舅公那儿传给我的父亲,终有一天会传到我身上。他们,我指的是我在瑞昌的每一个亲人、朋友,都在慰问我时突然变色,仿佛被魔鬼附身一样恶狠狠地宣布:“你可一定要注意,你和你父亲长得一个样,而且一样不讲生活规律。”有时为了增加说服力,他们还说:“像你这样年纪中风的,在医院有好几个。”

也是从那时起,我对这一陌生的疾病有了很多了解。有一个甘肃人对我说,他的远亲(一名教师)和特朗斯特罗姆一样遭受重创,失去语言能力。同样有一位伴侣用神奇的办法解读出病人内心的话。根据她的讲述,病人曾经花两天讲清楚了一件事:他在被移进父亲遗留下的轮椅中时,感觉整个肉身被移进一个人形的铁皮套子,四肢动弹不得。这是一座只留下三个洞口的令人窒息的碉堡。他感觉自己读懂了过去父亲嘴唇嗫嚅不止所要说的话。他现在说的和他父亲过去说的完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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