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敦煌

走进敦煌

真是没有想到,我竟会跟敦煌沾上一点儿边;没有想到,我会到敦煌去。只能说,这是缘分。

进佛学院已经有五年了。以前去书店时,对书架上有关敦煌方面的书,总是敬而远之,认为那是一种世界性的大学问,学问浅薄的我怎敢涉足。所以对敦煌,只知敦煌莫高窟是中国三大石窟之一,仅此而已。今年初,在一位留学东瀛的法师的建议与指导下,我开始慢慢注意敦煌,便与从来陌生的敦煌沾上了一点儿边。于是,我开始阅读一些有关敦煌的书。敦煌独特的历史文化艺术深深地吸引了我,我由此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到敦煌去看看。刚好,九八届毕业生准备到敦煌去毕业考察,我趁机向院领导说明了我的愿望。慈悲的老法师欣然同意,于是我便参加了“中国佛学院九八届毕业生‘丝绸之路’考察朝拜团”,到了敦煌。

当我们在5月10日到达敦煌时,敦煌正是暮春。市区、郊外,排排垂柳亭亭玉立,嫩绿的树枝仿佛是一幅幅浓墨随意泼洒出来的山水画。不远处的鸣沙山在夕阳下金光闪闪,碧天的黄沙在明媚的春景点缀下显得明快壮美,充满无穷的诱惑力。也许在南方,春天已经过去了,但敦煌仍然春意盎然,使人游心如春。敦煌是一座刚刚兴起的现代化城市,来这里旅游的人很多。宾馆、饭店林立,人们可以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敦煌的飞天壁画。临物静思,那早已跃动的思绪便飞起来,不由穿越遥远的时空隧道,进入隋唐时期敦煌辉煌的历史。操着各种语言、各种肤色的人们在大街上到处可见,犹如古时的敦煌——它一直是一座小小的国际都市。

漫步在敦煌的夜市街头,灯火煌煌,夜市上人来人往,丝绸古道上的敦煌古乐回荡在夜市的上空。这一切仿佛是一首和谐的诗,如梦似真,令人陶醉。星光灿烂,风儿轻柔,丝竹声缠绵,大漠的夜晚竟是如此迷人。走着走着,心中无形中忽然增添了几分超然与洒脱。

敦煌以光辉灿烂的文化艺术吸引着五湖四海的朋友。聪明、勤劳的古代敦煌人曾经创造了神圣的艺术宝库,现代的敦煌人则用自己的智慧把艺术从殿堂里请出来,向世界各地的游人宣传自己祖先的文化。敦煌除了宾馆、饭店多以外,就是各种书画工艺品店居多,如莫高斋、石室书轩、鸣沙书画社、敦煌画院等,一个个古朴典雅的名字及丰富独特的艺术文化吸引着人们,使人不由得停下来,步入一个个迷人的艺术天堂。敦煌壁画艺术图案走上了书画、刺绣、地毯、蜡染、拓片,菩萨、飞天、骆驼化作了精美的雕塑与工艺品。徜徉其中,心旷神怡,如果能买下几件作为旅游纪念品,那也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古代的先辈们为后人留下这样丰富的厚礼,不知现代的敦煌人又能为后代留下什么?这样想着,心中竟增添了几分沧桑与迷茫。

当我们这些剃发染衣的出家人来到时,我原以为曾是“善国神乡”的敦煌的居民对我们应该是非常熟悉的吧!没想到,现代的敦煌人还是显得有点疏离,大街上频频有人投来关注与好奇的目光,令我有种失望的感觉。为什么人们在瞻礼莫高窟中的塑像与壁画时,不能对佛教产生一种亲切感?为什么佛教对他们而言仍是如此陌生呢?这当然与佛教徒自身的宣传有关。

但是,让我们把思路渐渐地拉回到遥远的过去。敦煌是佛教东传中原的通道与门户,在敦煌佛教兴盛时期,“村坞相属,多见寺塔”。它是北部中国佛教的中心之一。这里聚集了一大批高僧大德,讲经说法成为风尚,酒泉等地的佛门弟子也多来此研习佛法。比如有世居敦煌、名气显赫、号称“敦煌菩萨”的译经大师竺法护;有师事法护、“立寺延学、忘身为道”,最后死于敦煌的高僧竺法乘;还有前往天竺求法的敦煌人宋云等。法显、鸠摩罗什、玄奘等高僧,无论是东进还是西进,都在敦煌留下他们的足迹。在这片文化教育的沃土上,终于产生了闻名世界的敦煌莫高窟艺术。

思古叹今,今天的敦煌只在郊区建了一座雷音寺,寺中住了几位出家人,默默无闻地为复兴敦煌佛教而努力。我不知道人们在追寻庄严的艺术与悠远的历史文化的同时,是否还在追寻心灵深处的超脱,接受来自敦煌的洗礼与熏陶。那是什么呢?那就是宗教。我不知道那些络绎不绝的游人在欣赏完那惊心动魄的艺术时,是否会有种失落感。如果有,那就是因为缺少了宗教的超脱,缺少了来自佛教智慧的启迪。在敦煌佛教协会的座谈会上,对着政府部门的官员、佛教界的四众弟子,我动情地说:“如果想将敦煌的魅力永远地保持下去,重兴现代的敦煌佛教是重要的前提之一;古代虔诚恭敬的供养人创造了伟大的莫高窟,我希望所有敦煌人与关心敦煌的人们都能成为现代的供养人,使敦煌佛教这颗璀璨的明珠能大放光芒。”我只希望人们来到敦煌时,不但能得到艺术美的感受,同时也能得到来自宗教的清净与解脱,从而在一生的潜意识中蕴藏,成为真、善、美的源泉。当他们离开敦煌时,因风沙而流过太多眼泪的双眼虽有点迷蒙,但是,他们的双眼是晶亮透彻的。从此,他们再也不会困惑,因为已经经过敦煌的艺术与宗教的净化。

当我走进敦煌时,敦煌丰富的历史文化艺术感召着我,同时也用它那特有的神圣仪式净化着我,这仪式是如此宏大,如此广袤,没有半点造作。我是一位人间的凡夫僧,我无法超越现实,无法超越生命,因为现实与生命我早已拥有。许多年来,我一直有一个梦想:一个人跋涉沙漠,漂泊独行,欣赏“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沙漠特景,体会古德为法而独步千里流沙的决心与毅力。在敦煌的一个深夜,当我仰望皎洁的明月时,我忽然明白:不必再为当初那种冲动而执著不放,而应该为现实的佛教做点什么,真心地去做一个现代佛教的供养人。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