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流产
经过两天的奔波,大平在第三天才赶到日思夜想的家乡小镇。在鹿鸣川镇下了车后,他突然有一种想去看雪青的想法。这种想法的出现,是大平从未思考过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脚一踏上鹿鸣川的土地,他就有了这种想法。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想看到雪青,还是想看到雪青的女儿小凤。他从街上买了丰厚的礼品,径直向雪青家奔去。
雪青和女儿正在做豆腐,见大平进门,母女俩高兴得脸飞红霞。雪青把大平的礼品接了放在柜盖上,然后拉了大平的双手把大平硬塞在做饭炕上。她帮大平脱了鞋,真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亲切,没有一点儿生分。待大平坐定后,她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端给大平。大平吃着,紧张得脸上直冒汗,雪青又将一个热毛巾递给大平让大平擦汗。她说:“黑了,胖了,个头也长高了。”她又问大平:“在秦北苦不苦?”大平笑嘻嘻地说:“一点儿也不苦,就是忙,整天都是给煤老板写材料。”
这时,王小凤从门外走了进来坐进了灶火,她一边往灶火里添柴,一边说:“我妈说你在秦北下煤窑哩,我听后心里怪害怕的。”
大平吃完豆腐脑,顺手把空碗放在炕边的陪墙上,便一把抓住挂在楼衬下的十字架摇起了豆腐。透过豆腐包,他看到小凤红扑扑的脸,一瞬间,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到了镇上。临时决定到这儿来,其实在潜意识里就是想看到小凤的。
过滤完豆腐渣,太阳的余晖已漫过雪青家的房脊。大平准备告别,雪青急了,忙说:“你这娃,啥时候了还走?不行,今晚你就住到婶家。我还有两座豆腐没做,我弟单位的同事都说咱鹿鸣川的豆腐好吃,让我多做几座。你看你能不能给婶帮帮忙?”
其实,想走只是个借口,大平倒真地不想走。那样,他就可以和小凤说说话,他从内心很喜欢小凤。前几次相遇,弟弟总是抢先一步与小凤说话,他不好说什么。今天,没有弟弟插足,也许自己可以和小凤多说说话。大平等待着这样的机会,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准备迎接这个机会时,小凤身上却发生了一件令他没有想到的事情。
做完豆腐已是深夜时分,大平被安排到另一间房子里睡觉,雪青和小凤睡在做饭炕上。大平刚睡下不久,就听到了小凤的哭声,哭声很凄惨。大平跑过去看,是小凤肚子疼,他不好搭手,就动员雪青把小凤送到卫生院去。小凤哭着说:“不去,死也不去。”大平走近小凤,发现小凤脸上的汗水,已经将额头的刘海粘到了一起,他仍旧坚持着要送小凤到卫生院。从小凤的表现,雪青凭借自己担任过村计生专干的经验,似乎预感到小凤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从大平睡的房间里找出了小凤的挎包,果然发现小凤服用了流产药。雪青拿着挎包在地上痴愣了一会,见大平朝这间房子走来,她激灵了一下,很麻利地将小凤的挎包塞进衣柜,然后对大平说:“你睡,没事,可能是吃了凉东西。我给她找些药喝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大平不好再说什么,便和衣躺在床上。那边小凤悲恸地哭喊过一阵,就没了声息。大平以为小凤昏过去了,正要起身去看,雪青却推门进来,她告诉大平:“小凤就是吃了冷东西,服了泻药,已把脏物排掉了,没事。你安心地去睡。”说过,雪青反身拉上门走了,大平再没听到小凤的哭喊声,屋里的一切都显得很宁静。
大平的心却宁静不下来,他由小凤想到了夏花。突然,一个念头闪现在他的大脑里,小凤会不会是……他不敢往下想,但又睡不着。他很想找本书看看,缓解一下自己心中的不解与郁闷。
大平睡的是小凤的房间,小凤爱好文学,房间里到处都是书。他从枕头下找到一本《青春万岁》,刚一打开,书中掉下一张照片,照片竟然是小凤和自己弟弟小平的合影照。两个人头挨得很近,脸上洋溢的全是笑容。他再翻过照片,后面的一行字让他吃惊不小:“死鬼!我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你了,只等待你家接我的花轿了。”
大平被照片后面的字惊地坐了起来,他的心中有一种欲爆炸的感觉。
这一夜,大平没有睡好,雪青没有睡好,小凤也没有睡好,每个人都在想心事,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再听到小凤的哭声。天刚蒙蒙亮,大平就起身打开门,迎着腊月天的寒风向鹿鸣川镇市场麻利地走去。大平想为小凤买些能滋补的食品,但他不知道该买什么,就赶到农贸市场问一个摆摊的中年妇女,那女人说要买乌鸡。她告诉大平:女人坐空月子,比生了娃还需要补。大平问;“除了食物还要买什么药?”女人说:“那你就买些益母草冲剂吧。”大平按那个妇女的指点买了东西,悄悄地放在雪青家的柜盖上,然后,又回到自己睡觉的房间,给雪青写了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