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绿林征战
1.征剿张少卿
过了数日,瞿伯阶便率部往酉阳老寨方向开去。一日上午,部队来到一处名叫野鸡岭的地方,忽听前面“叭”的一声枪响,瞿伯阶忙命部队停下,作好战斗准备。这时,走在前面的侦探冉启文跑回来报告道:“前面山岭上有七八人挡住去路,不知是什么人。”
“喂,你们是哪方面的人?”瞿伯阶隐蔽在一棵树旁扬起脖子朝山头上大声喊道。
“老子是王麻狗。你们是什么人?”山头上的人忽然反问道。
“啊,王麻狗,你是不是王树清手下的王麻狗?”瞿伯阶忽然想起上次拦路抢劫,将他捉进黑风洞的蒙面汉子,他曾被唤做王麻狗。
“我就是王树清手下的,你是谁?”
“我是瞿伯阶!”
“啊,你是瞿伯阶?”山头上喊话的人立刻回应道,“瞿大哥,原来是你,我正要找你!你等着,我们就下来。”
王麻狗说着,就一阵风跑了下来。瞿伯阶伸手与他握了握道:“怎么是你在这里?”
“自从王大哥放你们回老家去后不久,酉阳的张少卿就来围剿我们。我们内部出了卖客,他与张少卿勾结,将王树清杀了。”王麻狗道。
“什么?他被人杀了?”瞿伯阶大吃一惊,“这卖客是谁?”
“姓张,已被我们报仇处决了。”
“你们的队伍呢?现在谁指挥?”
“队伍已没有啦,大伙散了伙,只我身边还有五六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我正想找你来入伙,不知你是否收留我们?”
“只要你愿来,我很欢迎!”
“我这几个伙计都愿来,他们都听说过你拉队杀张明富的事,说你是条汉子!”
“好,你们看得起我,咱们就一起干!”
王麻狗就这样投靠了瞿伯阶。接着,王麻狗望着山头喊道:“弟兄们,你们都下来吧,咱们跟瞿大哥一起干!”另几人便都从山头走下来。瞿伯阶遂对王麻狗又道:“你手下有这些人,就给你封个班长吧!现在我们去打张少卿,你愿不愿带队先去侦探?”
“怎么不愿,我们就是想为王大哥报仇,要把张少卿杀了才解恨!”
“那么你就带几个弟兄马上出发吧!找到张少卿的踪迹,赶快来报告!”
“好,我们马上走!”
王麻狗随即带着几个人奉命先行了。这一日下午,他在岩洛寨外忽碰到几位挑担的生意人。
“喂,伙计,你们挑的什么东西呀?”王麻狗停下问。
“挑的盐巴!”走在前面的一个汉子回答。
“要挑哪去?”
“到来凤去!”
“你们是从酉阳来的吗?”
“是呀,我们是从酉阳来。”
“你们知道张少卿在哪里吗?”
“张少卿?他就在岩洛寨!我们刚从那寨子经过,还给他交了盐税,才放我们过关哩!”
王麻狗听说张少卿就在岩洛寨,立刻装作砍柴的百姓,来到岩洛寨的山后细致观察了一番。确信那几位挑脚客没有说假,方才带几位兄弟飞快回走十多里路,找到瞿伯阶报告道:“瞿连长,那张少卿的踪迹已被我们发觉,他现在住在岩洛寨!”
“有多少人?”瞿伯阶问。
“有二三百人!村里看样子都住满了!”
“好!我们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不怕他人多!”
瞿伯阶当即作了布置。他知道自己只有一百来人队伍,要取胜只有靠偷袭。遂乘张少卿无戒备,于当日深夜将此寨作了包围。然后冲进村里,对准各处房子就是一阵乱枪扫射。那张少卿此时刚刚入睡,听见枪声大作,知道大事不好,匆忙带着随从就往外冲,好不容易突出包围,清点人数,发觉已少了百余名弟兄。
“他妈的,想不到吃了瞿伯阶的亏!”张少卿脱险后惊叹道,“这小子初出茅庐,真不可以小觑呀!”从此,他开始琢磨怎么样才能吃掉瞿伯阶这块硬骨头。
2.收服彭雨清
一日上午,张少卿率部驻在回龙寨,他派人将副营长杨树臣唤来商议道:“瞿伯阶现在是我们的劲敌,你看该怎样对付?”
杨树臣想了想道:“瞿伯阶是个初生牛犊,他还不知老虎的厉害。目前他打了胜仗,与他不可正面交锋,但我们只要略施小计,就可将他除掉!”
“你有什么妙计?”
“我们可以派人打入他内部去,再伺机干掉他!”
“好,这办法与我想的不谋而合!”张少卿点头道:“我考虑要派个能干的人去,你觉得谁合适?”
杨树臣说:“我手下有位班长叫彭雨清,诨名‘彭猴子’,他是明溪乡人,与彭作安又是同族人。这小伙子脑瓜灵活能干,我看派他去最好!”
张少卿一拍大腿道:“行,就叫他来谈谈。”
杨树臣立刻让人把彭雨清找来说:“张营长想派你打入瞿伯阶内部去,伺机干掉瞿伯阶,你看能行吗?”
彭猴子回道:“我和瞿伯阶不熟,就怕混不进他的部队。”
“你可以假装去投靠他,就说与我闹翻了!”张少卿道:“只要你谋刺成功,我马上任你当连长,还奖给你 500 光洋!”
彭猴子听了这话,心里有所动了。他转了转眼珠道:“这事我可以应允,但请你们一定要保密!”
“这样很好!”张少卿又道,“保密之事,你尽管放心!我这里不会透风的。不过,为使你获得瞿伯阶的信任,也得用点苦肉计!”
张少卿说毕,即拔出手枪道:“把你的手臂伸出,我给你搞点伤!”
彭猴子有点颤抖地将左手伸直了,张少卿抬手一枪,即把彭猴子的左小臂皮肉打伤了,彭猴子痛得“啊”地大叫一声。随即,有兵士迅速为他包扎了伤口,他的左手臂被纱布吊了起来。
“好,这个样子很好!”张少卿道,“现在你可以出发了!”
彭猴子忍着痛,随即率 3 个兵士一起,开始往瞿伯阶部活动的地带走去。
第二天下午,彭猴子一行 4 人来到一个山寨的岔路口,草丛中忽然跳出 2个哨兵大喝道:“站住,你们朝哪去?”
“啊,别误会,我们是来找瞿连长的!”
“找他干啥?”
“我们来投奔他!”
“把枪放下来,我们可以带你们进寨去!”
“是,是,把枪放下!”
彭猴子等 4 人把枪放了,即由两个哨兵带进寨子,在一栋木房里见到了瞿伯阶。
“你们找我干什么?”瞿伯阶诧异地眼瞪着吊缠绑带的彭猴子。
“瞿连长,江湖上已久闻你的大名,我们特慕名来投靠你!”
“你是什么人?”
“我叫彭雨清,人称‘彭猴子’,是明溪乡人,与彭树安大队长是老乡。这几位是我手下的兄弟,我们原都在张少卿部下干事,不料张少卿那狗日的疑心太重。前日晚上我喝酒醉了,无意中讲了一句他的坏话,说他没卵用,搞不过瞿伯阶。张少卿听人反映后,对我起了疑心,他把我抓去,拔出枪要枪毙我,幸亏副营长杨树臣替我讲情,并用手碰了他一下,那枪子射出,只打中我的手臂,侥幸没伤我性命。我想张少卿这人为人太凶狠,跟着他只怕命都难保,所以,昨晚就带了这几个弟兄悄悄乘机跑了出来,想投奔到您手下来干事,不知瞿连长肯容纳否?”
瞿伯阶听了这番话,一时也感到难辨真假,嘴里却只管应允道:“你们既然愿意到我手下干事,我瞿伯阶当然很欢迎!你在张少卿那里当的班长,我这里也封你做班长,你就好好干吧!若能剿灭张少卿,立下战功,我会再论功行赏。”
“好,只要瞿连长肯容纳,我们一定效犬马之劳!”彭猴子紧忙表决心道。
瞿伯阶随即让人把枪退还了这几人,接着又安排了一顿晚宴进行招待,彭雨清与几位弟兄就这样在瞿部待了下来。
是日傍晚,瞿伯阶的护兵冉启文(绰号长脚蚊)说:“我看这几人的神色有些不对,这其中只怕有诈!”
瞿伯阶道:“你先不要声张,只是要多留点心眼就行,他们是真来投我还是假来投我,过一段时间自有分晓。”
“长脚蚊”心领神会,于是只暗中加强了对彭猴子的监视。彭猴子在瞿部住下后,因见瞿伯阶身边警卫不离身,也不敢轻易动手谋刺。眼看过了一个多月,彭猴子仍未找着机会动手。这日夜里,他又到瞿伯阶住屋磨蹭了一会,然后回到住所对几个弟兄说:“他身边总有护兵守卫,不好搞哩!咱们要耐心等机会。”
不料彭猴子的这几句话,被跟踪而至的“长脚蚊”在屋外听到了。“长脚蚊”当即回去报告道:“瞿大哥!那狗日的彭猴子果然没安好心,我听到他和那几个弟兄商议要谋刺你哩!”
瞿伯阶想了想道:“我知道了,明天我们再找他!”
第二天上午,瞿伯阶带了十多个随从来到寨边一家伙铺坐定,然后命人将彭猴子等 4 人叫来道:“彭猴子,你带这几位弟兄是真来投奔我的吗?”
“是啊!”彭猴子假作镇静地应道。
“我告诉你吧!你别再玩把戏了!”瞿伯阶突然狂笑道,“彭猴子,你想当刺客!想来刺杀我!还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张少卿派来谋刺我的,是不是?”
彭猴子听瞿伯阶如此一说,顿时吓得面如土色。瞿伯阶不等他回话又道:“你想谋刺,对你会有什么好处!你即使杀了我,张少卿也不见得会重用你!你想想,一个当了刺客的人怎么会靠得住?既然成了靠不住的人,你在哪里都会吃不开!而我要杀你的话,也易如反掌!不过我不想作这不义之事!我想给你留条活路,你如不愿意跟我干,你可以走。要是愿跟我干的,只要不起二心,我还会信任重用你!”
彭雨清听了这话,顿时扑倒在地跪拜道:“瞿大哥,我对不住你!我确实是张少卿派来的,他许我用苦肉计来取得你的信任,并许我谋刺成功后给我当连长,再赏 500 光洋,大哥既然原谅了我,此恩此德我永生不忘,今后我保证跟你一起干,决不起二心!”
“对,瞿大哥如此仗义,不怪罪我等,我们都愿服从瞿大哥。”另几位弟兄也赶紧跪下一起向瞿伯阶认错谢恩。
瞿伯阶点头道:“都起来吧!既然真愿跟我干,我决不会亏待你们!”说罢,即吩咐置酒吃肉,就像忘了此事一般。而彭雨清也不能不被瞿伯阶的大度豁达所折服,开始死心塌地跟瞿伯阶干起来,瞿伯阶见他回心转意,人又能干,不久,又提升他当了排长。那张少卿闻讯瞿伯阶收服了彭雨清,不禁大吃一惊,为防瞿伯阶部袭击,他只得率部缩回了酉阳。
3.进占召头寨
瞿伯阶初次偷袭大获成功,正想乘胜再追张少卿。一日午后,密探“长脚蚊”从百福乡跑回报告道:“连长,大事不好!彭树安被人杀了!”
“什么?谁把彭树安杀了?”瞿伯阶听罢大吃一惊。
“是向作安指使人杀的!”“长脚蚊”遂将彭树安被杀的内幕述说了一番。原来,那向作安对彭树安的扩张野心很有疑惧,彭树安又常常不听调令,于是想了一个鸿门宴之计,乘一次举办宴会之际,将彭树安诱来捕杀了。
兔死狐悲,作为彭树安的直接部下,瞿伯阶心里有了疑惧。他知道,以他百余人的队伍,独树一帜是难生存下去的。而师兴吾那里他不想去投靠,向作安那里是否能容纳呢?他倒想试一试。于是,他率部来到漫水乡,在乡公所找到乡长彭连城商议道:“彭乡长,我在百福不好呆了,彭树安已死,向作安对我部将怎样对待,我心里还没底哩!你能否帮我去探问一下?”
“没问题,据我分析,向作安是不会排斥你的。”彭连城道,“我可以帮你去跑一趟!看他态度到底如何!”
“那就拜托了!”
“不必客气。”
两人商议妥当,彭连城当日中午就来到来凤县城,在城内一栋豪华的公馆内,直接拜见了保安团长向作安。
彼此客套聊过几句后,彭连城就开门见山地说:“向团长,我今日受瞿伯阶之托来找你,他说彭连城死了,不知你对他是否能容纳,他还是有心跟你干的!”
“哈哈!瞿伯阶真是多心了!”向作安摸摸下巴胡子道,“彭树安死了,对他没什么影响,你尽可叫他放心,要他照旧当好他的连长!”
“好,我就转告他了。”彭连城又道,“瞿伯阶现在已率部到了漫水,他说不愿到百福乡住了!”
“你就让他到漫水乡驻扎吧!你们关系不是挺好吗?你可以与他合作,好专门对付师兴吾。”
“对,只要把瞿伯阶留住,我们对付师兴吾就有了一张王牌!”彭连城深领其意道,“向团长洞察高明,会用人才,将来定能成就大事!”
“好吧,你就回去好好安抚一下瞿伯阶!”向作安满意地吩咐道。
彭连城便起身作了告辞。下午回到漫水就找瞿伯阶作了详细叙说。瞿伯阶听后,觉得暂时放了心。从此他直接傍上了向作安这座靠山,依然在来凤卯洞一带活动。
瞿伯阶投靠向作安之后,师兴吾这时便感到坐立不安了。本来,他是想利用张明富去和瞿伯阶的内讧而削弱实力,不料瞿伯阶不仅打死了张明富,还把张明富的人枪全收服了,连其队伍也拖到了来凤,从而壮大了向作安的势力,这对自己以后的发展不能不算一大隐患。连日来,师兴吾获此消息后,犹如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正在他无可奈何之时,一天晚上,只听街上一阵马蹄声响,一个腰挎盒子炮的大汉忽然来到了师兴吾家的院门外。
“站住,干什么的?”2 个门卫盘问那骑马的汉子道。
那汉子汗水淋漓地从坐骑上跳下来道:“我是召头寨团防队的人,有紧要事想求见师营长,请快通报。”
一个门卫便走进院内的房中,向师兴吾做了报告。师兴吾挥挥手,示意门卫将那汉子带进来。
很快,这汉子把马在院内拴好,即随一护兵到了师兴周的客厅中。
“师营长,我是召头寨乡长瞿树凡的老弟瞿树成,今日专程来拜见,有急事相求!”
“啊,有什么急事?”师兴吾坐在太师椅上很关切地说:“你慢慢讲。”
“我们召头寨遭到了黔军袭击”。那汉子又道,“他们攻得很猛,几条街都被占领了,现在只剩我们瞿家堡垒没有攻下。我大哥正在拼力抵抗,他让我突围出来,求你发兵相救。”
“这黔军是从何处而来?”师兴吾又问。
“听说是袁祖铭的部队,袁祖铭在常德被刺杀了,黔军群龙无首,北伐中止,一部分就流落到了湘西。攻打我们召头寨的这股黔军,首领是冯登庸,他手下有五六百人。我们寨里不到一百人枪,所以抵挡不住。”
“如此说来,这黔军是股溃军,不足畏也!”师兴吾心中思量了一下,若能借此机会打败黔军,就能乘此机会在召头寨立住脚,到那时,自己的实力就可大大得到扩展。如此考虑之后,他随即回答道:“召头寨与我唇齿相依,我岂能坐视不理!我立刻出兵帮你们解围!”说罢,即命传令兵吹号集合。
“嘀哒哒嘀……”一阵急促的军号声随即在院内吹响了,那号声在内溪棚山间回响振荡着。片刻工夫,听到号声的保安士兵们,一个个戎装束带,纷纷跑步到了院内列队集合。
队伍站整齐后,师兴吾即在院内台阶上训令道:“各位听着,现在有贵州一支溃败部队孤军深入,他们已到召头寨,正在攻打瞿树凡家乡公所。我们要赶快去增援。黔军远道而来,他们人生地不熟,战斗力不强,大家只管冲锋陷阵,可把黔军一鼓作气打败!弟兄们,立功机会到了,你们有决心吗?”
“有!”众团防士兵齐声响应道。
“好!那就准备出发!”师兴吾即吩咐道:“一连和警卫连跟我打头阵,三连随后接应。独立连长在家防守!”说罢,就跨上一匹枣红战马,带着三百余人枪,直向召头寨扑去。
是夜,月光很明亮,星星在天空不断眨着眼睛。山道上不用打火把,就能依稀看清路。师兴吾带着人马,接连急奔几小时,到凌晨时分,便开到了召头寨外。
那召头寨是龙山县一个大镇,其地有四五百户人家,镇内比较富足,几条街道商店林立,平日是个十分热闹的集市。此时,流落龙山的这支黔军已攻进镇内,并占据了各条街道,只有乡公所未攻下,因为该所团防凭借坚固的碉堡仍在顽强据守着。攻守双方战至天黑,形成了相互对峙局面。黔军夜里停止了进攻,但把乡公所包围封锁起来。师兴吾带着增援部队来到召头寨外的时候,黔军还毫无知觉。
天亮时分,师兴吾经过精心部署,将几个连队分成扇形,向召头寨的黔军突然发起了进攻。黔军猝不及防,当即被打死打伤了百余人。
“冲啊,杀贵州佬啊!”援军高喊着杀进了镇内。据守在碉堡内的瞿树凡的团防,闻知援军到来,也冲出碉堡,直向黔军冲了过来,黔军抵不住内外夹击,顿时惊慌失措,乱作了一团。
“举起手来,缴枪不杀!”援军短兵相接,高声吆喝着,溃散的黔军走投无路,一个个只得甩掉武器乖乖做了俘虏。
到天大亮时,战斗便全部结束。五百多黔军,有百余人被打死打伤,另有三百余人被生擒活捉。师兴吾部一下缴获了五百多支步枪,十余挺机枪。看着这么多缴获的战利品,师兴吾高兴之极。他命令部队把俘虏统统集中到镇东头一座破庙里集中看守起来,然后来到乡政府与乡长瞿树凡见了面。瞿树凡此刻对师兴吾感激不尽。他和召头寨的十多个富商一起立刻在街上一家酒店杀猪宰羊,犒劳援军。
宴席开始,瞿树凡笑吟吟地端起酒杯对师兴吾道:“师营长,这次多亏你帮召头寨解了围,使我镇百姓未遭黔军蹂躏,倘若你迟来一步,这召头寨就会被黔军攻下了。你的功德卓著,我瞿某特此代表全镇人向你敬一杯酒!”
“谢谢!”师兴吾端起酒杯一碰,一口喝了干净。放下酒杯,师兴吾即道:“我们都是本县乡邻,古语曰‘唇亡齿寒’,如若召头寨不保,也会危及其它乡镇安全。况且我部保安营受湘西王陈老统之重托,肩负着保卫龙山一隅之重责,召头寨的安全也就是我们自己的安全,所以,我一接到你们的报告,就自率军马,连夜赶了来,幸亏我部来得及时,使召头寨未遭黔军屠戮,此事实乃值得庆幸。从今起,我部决定就在召头寨长期驻军,以保一方安宁!还望在座各位乡绅,对我部驻军多提供方便和支持!”
“好说!好说!”瞿树凡见师兴吾提出要驻兵在召头寨,心里有点不愿意,但面子上又不能不假作欢喜地应酬道:“你们驻军在此,召头寨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了。为了庆贺今日的胜利,为了我们今后更好地合作,来,我提议大家共干一杯!”
“好!一起干。”
众乡绅附和着,随即都举起杯子喝了个干净。吃喝了一阵子,一位师兴吾的副官又道:“师营长今晚住在哪,请你帮助安排一下吧!”
“就安排在乡公所,你们看怎样?”
“乡公所太小,恐怕住不了吧!”
“住不了,就住我们酒家,这里可以安排几十个。”一位姓黄的酒家老板表态说。
“住店也不是长期办法。”师兴吾这时说,“我想在召头寨修栋公馆,这样以后可长期驻军。我可以拿点钱出来,但地皮嘛你们要想点办法。”
“这里地皮好办,你看中哪就给你修那!”瞿树凡赶紧表态道,“你在这里修房子,只要买点材料,出工出力之事,我们乡政府可以安排人来修建。”
“好吧!那就请瞿乡长多费心了!”师兴吾点点头道,“这房子要尽快建,没建好之前,我们就暂时借住在各酒家店铺中。”
瞿乡长遂又附和道:“各位老板,师营长决定在召头寨驻军了,并且要建公馆,这也是为保召头寨的安全嘛,大家要多帮忙,多协助出钱出力。怎么样?”
“是,是,我们应该尽力帮忙!”
各位绅商此时不得不表示愿意鼎力相助,并当场各自申报了数千元的捐助款。师兴吾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部队驻扎和修建公馆的筹建问题。
4.夜半掉粪坑
犒军宴会结束之后,师兴吾选了镇西头一个四合院的三层木楼房住了下来。这栋四合院是当地一位姓周的富商之家的房子。里面有两个天井,大小有几十间屋。周老板其时做盐生意不在家,其老婆和两个孩子被动员搬到了外婆家去住,这栋院子就被师兴吾的营部暂时借住了。
当日中午,师兴吾在院内刚刚住下,警卫连长贾福吾就走进屋报告说:“师营长,那俘虏中的黔军头儿冯登庸,想要见见你,说有话可告,你看见不见?”
“见,你把他带来!”师兴吾回道。
“是!”
贾福吾随即到大庙中,亲自把冯登庸押解到了营部师兴吾的客房中。师兴吾坐在一张高椅上,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黔军败将。只见这冯登庸个头不高,两眼凸现充血,脸上胡子拉碴,显然已疲劳不堪。他的两只手还被绳子束缚着。其年纪估计约有四十余岁。
“你就是冯登庸吗?”师兴吾问。
“是!鄙人就是败军之将冯登庸。”
“你找我有何事?”
“我是来向你请命的!”冯登庸道,“此次我部到召头寨,被贵军一战而俘,此役实出乎我意料之外。贵统领用兵如神,在下十分佩服。现在我们被俘官兵尚有三百余人,他们被贵军押在大庙之中,生死掌握在贵统领手下。我特来请求见你,是想为我的部下们请命,求你高抬贵手,不要杀害他们。只要应允这个条件,冯某我愿追随足下,以平生所学军工技术,为你效劳,并愿为贵统领出谋划策,把贵军炼成一支劲旅。”
“你在黔军曾任什么职务?”师兴吾问。
“我曾任过参谋长。”冯登庸道,“黔军自首领袁祖铭在常德被刺杀之后,内部四分五裂,无人能统一。所以多数部队流落湘西,有的被清灭,有的被吞并了。我想,只要贵部能容纳收留,我们有许多人是愿留下为贵军效劳的。”
“你刚才说懂军工技术,你有什么特长吗?”
“我毕业于贵阳武备学堂,专门学过炮兵技术,懂得枪械制造。如果你能把我留下,我可以帮你办兵工厂,造步枪、机枪和六○炮。”
“好!你即有这等技术,我非常欢迎你!”师兴吾立刻动心了。他亲手为冯登庸解掉绳子,然后又道:“按你的请求,黔军俘虏我们一个不杀。凡愿留下的,我很欢迎加入本军。不愿留的,每人我给两元路费,可以放其回家!”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冯登庸随即抱着双拳作揖道,“我代表这些战俘,向你感谢了!”
“给我马上传令,给俘虏登记!”师兴吾遂吩咐贾连长,“愿意留下的,把他们收编进连队,不愿留的,给两元路费准其回家!”
“是!”
贾福吾转身执行命令去了。
过一会,贾福吾传来报告说,所有俘虏都处理完毕,除了有数十余人愿留下外,其余俘虏都被释放了。
“从现在起,你就任我的参谋长!”师兴吾又对冯登庸道,“你有什么想法随时可告诉我。”
“行!”冯登庸再表诚心感谢道,“鄙人一个败将,受你如此厚待,我当效犬马之劳!”
随后,冯登庸为师兴吾扩张实力出谋划策,果然不遗余力。俘虏的第二天,冯登庸就对师兴吾道:“师营长,现在欲谋发展,我有三条建议,你看能否采纳。”
“哪三条,你说说看。”
“一条,招兵买马,扩展队伍。现在缴获了黔军大量武器,可在当地招人入伍,靠这些武器,把队伍扩成一个团的编制应无问题。二条,亲近上司,争取晋升。要派人多与湘西王陈渠珍联系。特别是此次战败黔军,可以大做文章,赢得上司青睐。三条,办兵工厂,自造武器。这方面我可以作技术指导,保证帮你造几门六○炮,生产一批机枪,这样,你的实力就会大大加强,龙山县内,必定无人可以与你匹敌!到那时你就可以雄踞全县之首,谁也不敢轻视你了。”
“好!你不愧是个好参谋,好军师!”师兴吾听罢赞扬道,“这几条建议正合我意,我条条都要采纳!”
随即,师兴吾便召开军官会议,开始布置招兵和筹办兵工厂之事。不到一月,师部即从各乡招收了五六百新兵,加上原有的兵力,总共达到了千余人枪。兵工厂由冯登庸出任厂长,很快选定黄宗庙为生产场地,组织一班技术人员和劳工,广泛收集破铜烂铁,不久就仿造出了两门六○炮和 3 挺重机枪。与此同时,师兴吾又频频派人到凤凰与湘西统领陈渠珍接触,并不断敬贡银元、鸦片和其它土特产,从而博得了陈渠珍的好感。陈渠珍其时已被何健任命为省防军第一警备区司令。他见师兴吾有了上千人枪,还能自己生产枪炮,实力在龙山已首屈一指。于是便以省防军警备司令名义给师兴吾升为正团级的第七警备大队长,并奉命进驻龙山县城。其时刘紫梁是陈渠珍独立十九师师长时委任的保安团团长,两人的势力以洛塔界、脉龙界划分势力范围,双方约定互不侵犯。
师兴吾得到警备大队长的委任后,立刻率大队进驻到了龙山县城。召头寨则留下一个连,由其弟师兴周任连长把守着。师兴周乃一花花公子,自小不喜读书,只进过 3 年私塾就辍了学。此后游手好闲,玩到十五六岁,才在其兄师兴吾部下当了兵。师兴吾对其管束比较严格,但师兴周劣性不改,他当面不敢胡作乱来,背后却毫无忌惮,胆大妄为。师兴吾驻进县城后,师兴周更放肆逍遥,每日只在召头寨的各处酒楼妓院寻欢作乐。一日傍晚,师兴周在家酒醉饭饱,乘兴又走出门去,不一会就到了街中心的四季香客店里,客店老板是个老鸨,四十多岁,人称“笑面佛”。师兴周一到,笑面佛立刻春风满面地打招呼道:“师连长,几日不见你影子,最近到哪去了?”
“公务忙!没得时间玩呀!”师兴周回道。
“忙个什么,我还不知道!”“笑面佛”道,“你是躲在别个温柔乡里,单把我这院子忘了吧?”
“哪里!哪里!我这不是来了嘛!”师兴周调侃道,“你这儿没有鲜货啊!”
“怎么没有,告诉你,我新进来了一个桃江美货,只怕你见了做梦都想啊!”
“真的!在哪?快引我看看!”师兴周急忙道。
“瞧你急的!人家可是鲜货,轻易不肯接客!”
“那有什么关系,老子出得起价钱,你快给我叫来看看,看上了,少不了你的票子!”
“好!好,我带你去见她!她还怕羞!”“笑面佛”说罢,就带着师兴周朝庭院内的二楼走去。
上罢楼梯,转过几步就到了一间木房中。只见里面一位妙龄女子正坐在梳妆台的镜前梳辫子。那辫子又长又黑,辫梢刚刚解开,才梳了几下。
“薛瓶儿,来客了!给你介绍一下。”“笑面佛”指着师兴周道,“这位是本镇的驻军连长,师家公子,你要好好待他!”
薛瓶儿转过头,脸上羞红地瞧了一眼来客,遂又回头梳起辫子来。
“唉哟,还真有些怕羞哟!”师兴周嘿嘿笑着,他目不转睛地象挑货物一般欣赏着这薛瓶儿。此女身段窈窕,个儿高挑,面如圆盘,眼含柔波,更兼胸前丰乳鼓突,仿如一对奔兔。师兴周看得心神荡漾,不禁口角流涎道:“好货色!好货色!”那“笑面佛”遂道:“怎么样,我说包你满意吧?要换了别人,我还不愿引荐哩!”
“好,好!我多给你点钱就是了!”师兴周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光洋,数也不数,就往“笑面佛”手中一放道,“拿去吧,给我好好看着,别让人来打搅!”
“放心,有老娘子把着关,谁敢来捣蛋!”“笑面佛”说罢,拿着光洋,把门掩好,就橐橐下楼去了。
“笑面佛”一走,师兴周就迫不及待地将那薛瓶儿一抱,薛瓶儿撒着娇顺势勾着他的脖子道:“你这人急什么,好事要慢慢来嘛!”
“我就是等不得,见了美色忍不住!”说罢,双手将薛瓶儿抱起往床上一放,便如狼似虎般地往薛瓶儿身上扑了上去。
一阵翻江倒海的肉欲战之后,师兴周匆忙地穿上衣裤,急欲撒泡尿去,偏那房中没有马桶,师兴周便急急走下楼来,对“笑面佛”道:“老子要屙尿,厕所在哪?”
“在这后面!”笑面佛忙引他到后院,指着溪沟一间木房子道:“那就是!”
师兴周遂往那厕所中走去,须臾,只听他一声大叫:“唉哟!”人已掉进粪坑。原来,那厕所里一块木板已糟,被他一脚踩断,整个人掉进了茅厕。那茅厕的粪坑有一米多深,师兴周落下去,弄得一身污粪,一时爬不出来。“笑面佛”听到那叫声,顿时也吓坏了。她赶紧叫道:“来人呀,快来救人呀!”
客厅里的店员、伙计和周围的人听见喊叫,立刻都跑来了。有人拿来了木梯,经过一番手忙脚乱的搭救,师兴周才从粪坑里顺着木梯爬上来,然后带着一身粪臭,跑下溪沟冲洗了一阵。“笑面佛”接着送来了一套衣裤,又送了肥皂。众人站在溪沟坎上,指指戳戳,就像看把戏一样窃笑不已。
师兴周在溪沟里把一身粪衣脱掉甩了,那早春 2 月的溪水还很寒冷,他也顾不得了,在水中用肥皂洗了几遍后才上了岸。紧忙再穿上“笑面佛”弄的那套衣服,乘着黑夜跑进了自己的家。其大老婆和两个小妾见他穿的衣服不对头,大老婆便问:“你这是穿的谁的衣,又到哪里嫖去了?”
师兴周一看,才发觉自己穿了一套女人的花衣。他也不好掩饰,索性说道:“我在四季香客店后去解手,把木板踩断,掉进粪坑里了,是那老板娘匆忙中甩给我一套衣,我跑到沟里洗了,换上这衣才跑回来。”
“你看哟,像不像话,叫大哥知道了,不知又该怎样骂你!”大老婆没好气地说,“你吃到碗里,看到锅里,屋里有几房老婆,你还不满足,硬要在外馋食!”
“家花没有野花香嘛!嘿嘿!”师兴周死皮白脸地哄老婆道,“我今后不跑了,这事你可别对大哥讲啊!”
“我不讲,你大哥也会知道的,出了这样的臭事,你怕没人给你讲出来,你等着看吧!”大老婆预言着。
果然,没过几天,此事便已在召头寨镇传得沸沸扬扬。那师兴吾开始不知,后来在县城也听说了。他遂传令师兴周来到县城警备大队,见面后二话不说,“啪啪”就打了师兴周几个耳光。接着狠狠训斥道:“我叫你做人要检点,不要乱嫖乱赌,你就是改不了这恶习!师家的面子真是让你丢尽了!今后再不学好,小心我扒你的皮!”
“再不敢了,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改!”师兴周只得假作诚恳的样子,表示要痛改劣习。
“要改,就要看你的行为!”师兴吾怄气了一阵又道,“你现在已无脸在召头寨呆了!我决定让你去参加培训!”
“到哪里去培训?”师兴周忙问。
“到凤凰!陈老统在那里办有军官培训班!你给我好好去参加培训!将来要带兵,要成大器,就要好好去学一学!”
“好,我去!”师兴周痛快地应允了,他明白兄长虽然对自己管教有点严,但骨子底里还是很爱自己的。
5.凤凰卧龙
三月,正是油菜花盛开的时节,师兴周骑着一匹骡子,带了两个护兵,从龙山县城出发,途经里耶、花垣、乾州,直往凤凰而来。因为路途遥远,直行走了四五天时间,才进入凤凰境内。
这日上午,一行人翻过擂草坡山岭,远远见一座秀美无比的古城忽然出现到了脚下:这古城四周为群山环抱,中间有一条河穿过城边。河旁筑着数丈高的石砌城墙,那城墙蜿蜒如蛇般向远处的山岭后延伸,也不知有多长。城墙之间,每隔上百米处便有一高耸的碉堡。中间则布满了一个个垛口。城墙之内,是一栋栋的块石或木房建筑,这些房子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各呈特色,处处都别具一格。这坐古城,便是著名的凤凰县城。当地的史料上曾记载,明朝时此地始设五官司,是湘西一个土司的治所。地名原称竿子坪,故凤凰又别名“五竿”。后来,明王朝在此处设了镇溪所,此地又统称为“镇竿”。由于凤凰地处湘黔边陲,战略位置很重要,苗族等少数民族又经常爆发起义,历代的统治者为此都被搞得很头痛,为加强对此地苗民的统治,从明初开始,明王朝就在凤凰、乾州、永绥一带苗区修筑了一条长达 360 余里的“边墙”,这即是后来被史学家称为南长城的雏形。与此同时,从明朝隆庆三年(1569 年)起,朝廷又在凤凰设立了军营,开始驻有重兵把守。清朝康熙 39 年(1700 年),朝廷在镇竿正式建立凤凰厅(散厅),嘉庆 2 年(1779 年)又升散厅为直隶厅,同时设辰沅、永靖兵备道署于镇竿城。从此凤凰城常年驻扎的马兵都在三五千以上,有时甚至超过了上万人。城内的居民反而比军人要少一些。驻军凤凰边陲一带的这支队伍能征善战,因其兵源多来自“五竿”,故历史上又被称为竿军。民国初年,凤凰虽废厅为县,但其在湘西的政治军事中心位置仍然未变,这里仍是湘西镇守使府署所在地。
由于在军事地理上所拥有的特殊位置,使得凤凰小城数百年来竟成了一个藏龙卧虎之地。仅凤凰近现代的军人中,总计就出过四名提督和几十名总兵、副将或中将少将之类武官。凤凰有句俗话,叫作“文有熊希龄,武有田兴恕”。熊希龄以文出名考中进士,后来当了第一任国务总理,田兴恕以一介布衣从军,二十四岁即成为清朝一品大臣贵州巡抚。熊希龄和田兴恕都是凤凰县城人,所以,当地人为出了这两个著名人物而引为自豪。田兴恕的儿子田应诏,在辛亥革命中又立过功劳,1913 年回湘西,担任过第一任湘西镇守使兼巡防军统领。继田应诏后的陈渠珍,更是一位传奇式的湘西统领。陈渠珍原是凤凰境内黄丝桥军营一个守兵把总的儿子,辛亥革命前从长沙武备学堂毕业,后入清兵,在西藏带过几年兵,辛亥革命后回到故乡,为田应诏所重用,并在 1920 年正式接替田应诏担任了湘西巡防军统领之职,从此一直稳坐在湘西王的宝座之上。北伐之后,蒋介石任命陈渠珍为独立 19 师师长。不久,何键任湖南省主席,将陈渠珍改任为省防军第一警备军区司令。何键与陈渠珍之间有很深矛盾,陈渠珍为了对付何键的排斥打击,千方百计想扩充军事力量,而办军官团,充实各县军事骨干力量,便是陈渠珍采取的重要举措之一。师兴周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才被其父送到凤凰军官团来接受培训的。
师兴周没见过陈渠珍,其兄临出发前给了他一封信,让他直接去面呈。为此他心里还有点惴惴不安,不知这位湘西王脾气如何,会不会高兴见他。
眼看时近中午,师兴周和两个护兵不急不慢走下县城,先到北门城边一家酒店坐下,选那新鲜的沱江鱼炖了一个鱼火锅,又要了一斤苞谷烧酒,美美地吃喝了一顿中餐。酒醉饭饱之后,他又乘兴到北门城楼及虹桥等处游玩了一阵,在沱江的临河街上,但见座座吊脚楼边,有那涂脂抹粉的女人在招揽过客,便知这地方又是个青楼妓馆的好去处,不禁又心旌摇动起来。只是想到初至此地,才不敢随意造次。
捱到下午二三点钟,师兴周估摸是办公之时了。乃要 2 个护兵在酒店等待,随即独自来到广场附近的陈渠珍公馆门前,先向门卫递过名片,然后请门卫进去通报求见。
不一会,门卫出来,招呼让他进了公馆。在一间宽大的办公室内,师兴周见到了被称为“湘西王”的陈渠珍。只见这位湘西王穿着一身长袍便服,端坐在一张大办公桌后。两名剽悍的贴身护卫,站在墙壁一侧静静侍立着。湘西王的眉毛又粗又黑,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报告陈司令!卑职师兴周叩见大人!”师兴周双腿一并行了一个军礼。
“唔,你就是师兴周!”陈渠珍抬头看了看道,“是你哥哥师兴吾叫你来的吗?”
“是!我哥要我来参加军官培训,让我来找你报名!”师兴周说罢,从衣袋里摸出一封信呈上道,“这是我哥写的推荐信!”
陈渠珍接过信看了看道:“你来参加军官培训,我很欢迎。但是,我们对参加培训者要求很严格。培训军官必须遵守各项条例,不得违反培训纪律,譬如军中严禁酗酒赌博等等,你能做到吗?”
“我……我能做到!”师兴周有些不自然地回道。
“你今日就喝了酒吧?好一股酒气。”陈渠珍忽然问。
“报告司令,我初来乍到,一路走累了,中午喝了几两苞谷烧,以后不敢喝了!”师兴周额上流出汗道。
“好,念你初来,不知军规,不给你记过!但以后切记不要犯规。”陈渠珍眼盯着他又道,“到了军官团,要好好学习。你哥哥对你寄托很大期望,龙山的军事武装,以后就靠你们兄弟和刘紫梁一起统带了!你应该多学点本领回去。”
“是!卑职一定努力!”师兴周又双腿一并,赶紧挺直腰回道。
陈渠珍接着拿过毛笔,在一张黄色纸上写了一个手令交他道:“你把这纸条拿着,到南华山军官培训处去报到吧!”
师兴周接过纸条,随即再行了一个军礼,才转身出了大门。
来到酒店,找到两位护兵,师兴周大发感叹地道:“厉害,这湘西王果然很精明,连我喝酒都被他闻到,训斥了一顿,今后不可不小心!”说罢,师兴周就交代让两个护兵回龙山,他自己则只带了一个挎包去南华山培训处报到。
出凤凰城南门,往后一条山道便直通南华山顶。此山不算高,主峰只有 600多米。师兴周在家养遵处优惯了,平日出门都是骑驴骑马,这时独自一人走上山去,他感觉很有些费力。好在军官培训部就设在南华山腰一个大庙里,地方不太远,不到一个小时,师兴周就到了那大庙边。大庙门外,有两个哨兵在站岗。师兴周走上前去,一哨兵喝问:“干什么的?”
“来报到学习的!”师兴周将湘西王写的纸条递过去。
那哨兵看了字条,立刻说:“请进!”
师兴周即跨进门去。大庙院内,就见束着武装带的许多学员在坪地上正进行擒拿格斗的军事练习。大庙正殿一侧的一间偏房里,设着培训部新生报到处。师兴周走过去,将条子递给一位负责登记名册的军官,那军官看了看字条,便给师兴周注了册,然后将他编排到了二大队三分队去当学员。从这天下午开始,师兴周即开始了军官团的正式学员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