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仔山上观大潮
铁仔山不高也不大,对于登山爱好者来说,这个海拔仅204米、面积100来公顷的山岗,没有多少挑战,更别说有多大的兴趣。以此山命名的公园,也没有奇美的景观。但是,这座山,还是有不平凡的内涵与看点。
进入铁仔山公园,沿着石阶而上,原生态的植物异常茂密,夹带着山林里特有的花草味道及落叶、泥土气息的空气,沁人心脾,带来神清气爽的感觉。狭长的山脊上,分布着琴之韵、凤桐听雨、海之神、天后圣母庙等景点,而山麓两旁鳞次栉比的厂房构成的工业园区,虽然显得单调,但远远就让人感受到繁忙的生产气浪。到达山巅云阁碧空观景台,可以领略到豁然的景象。放眼望去,近处的107国道、宝安大道,远处的广深高速和沿江高速横贯而过,车流滚滚,生机蓬勃。远眺西南面珠江入海口,水浪苍茫,海天一色。昔日打鱼晒网的渔港滩涂地上,已建成大铲湾国际集装箱码头。港口上空,不时有宝安国际机场的飞机呼啸而过。近处山上白色圆顶的硕大球状物,据说是飞机导航雷达。我想,静静的铁仔山真连通着大千世界,这里不失为观潮赏景的地标。
铁仔山曾经是沉寂的,正如其蕴藏的历史。20世纪80年代开始,深圳考古界先后数次发现这里存在汉代至明清的古墓。1999年,在107国道西乡立交高架桥施工中,当地抢救性挖掘和保护了大批古墓。这片古墓群时间跨度长达1800多年,规模多达数百座,且均为平民墓葬,为国内罕见。这对研究自西晋永嘉年间开始的第一次由北向南的民族迁徙和文化交融有着重要历史文化价值。铁仔山,经媒体关注而引起人们的注目。
在我看来,潮起珠江,山海相望,铁仔山见证了深圳宝安改革、开放、发展的“春天故事”。从1990年踏上宝安这片土地,因为从事新闻工作,我对这里人和事的变化相当敏感。铁仔山下的工业区企业管理和运营闯出的新路径,西乡镇属企业涌现的“火王”燃气灶等工业品牌,大张旗鼓兴建的商品批发市场,固戍村群防群治机制的探索……城市梦的构想与追寻,形成了许多鲜活的新闻素材。
记得1995年初,我曾到铁仔山附近的劳动村采访。当时,这个村115户村民告别低矮陈旧的瓦房,搬进了村里统建的别墅。靠渔业为生被称为“水流柴”的基围人,终于改变祖祖辈辈居无定所的命运。尽管当时村民搬进别墅后还会在屋外搭柴灶烧制“雷公茶”,甚至锄掉花草树木种菜养鸡,但后来引入物业管理,各自为政的乱象始得规范。随着村规民约的修订,新一代基围人形成了尊师重教、抵制好逸恶劳的风尚。劳动村也顺理成章地成为“文明村”。采访结束时,我产生了一种联想:是珠江入海口的潮水,修炼了这里人审时度势、革故鼎新的品格。
我一直觉得,年轻的时候能来到宝安,是很幸运的。因为,这片土地时时处处充满着创新、创造的机遇。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珠三角地区涌现了大批以“来料加工、来样加工、来件装配”和补偿贸易为主要形式的“三来一补”企业,听说其“始祖”就在宝安。怀着新闻工作者的兴趣,我来到阳台山下的石岩镇采访。生产电吹风机的香港怡高公司为降低生产成本,打算把发热线圈的生产放在一河之隔的宝安。经一名祖籍为宝安石岩的港商牵线,决定选址在石岩上屋村。就这样,由港商提供资金、设备、原材料,进行补偿加工贸易的企业在上屋村成功开办,村里人拿到比务农高许多的收入,村里还获得了不菲的厂房租金。此后,“三来一补”工业模式如雨后春笋般在宝安及更广泛地区蔓延开来。
汉唐“海上丝绸之路”古航道上的浪涛没有拍醒这片沉寂的土地,文天祥过伶仃洋时的忧患叹息穿越在悠悠时空。是20世纪70年代末改革开放的滚滚春潮,在这里鼓荡起奋发的浪潮。新中国发行的第一只股票叫宝安,最早的农村集体资产股份合作制探索也从宝安开始……无数创举的叠加,促成了宝安在工业化进程上的弯道超车,也大大加快了城市化步伐。宝安这片诞生了深圳经济特区的土地,又不断地孕育出多个行政区域,在更多的空间维度复制着“革故鼎新”的基因。
清楚地记得,1993年8月的一天,我陪同美国一位著名经济战略学者在宝安采访,晚饭后从区委招待所散步走到南头边检站前107国道的天桥上时,望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河,这位学者讲了一句令人吃惊的话:“全球经济发展最快的地方在中国,中国经济发展最快的地方在广州至深圳一线。脚下这块土地,将是广深线上最有发展潜力的地方。”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我内心依然是不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