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

蔡元培

世间总有一束光,照亮一个时代的夜空

蔡元培一生贫寒,去世时连棺材都买不起,只留下一句遗言:科学救国,美育救国。

“大学不是贩卖毕业的机关,也不是灌输固定知识的机关,而是研究学理的机关。”

“大学生要以研究学术为天职,不当以大学为升官发财之阶梯!”

1917 年 1 月 4 日,北京下起了雪,天很冷,路上行人匆匆。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北京大学门口,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戴着眼镜、穿着长衫、身材消瘦的人。他是蔡元培,新上任的国立北京大学校长。

按照惯例,十几个校役侧立两旁,齐刷刷向他鞠躬致敬,空气变得很凝重。突然,他扭过身来,将腰深深地弯下去,给校役们鞠了一躬。校役们呆住了,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待遇。那时候,北京大学校长可是内阁大臣、衙门的大官员,根本不把校役这些下人放在眼里。

蔡元培 22 岁中举人,25 岁中进士,27 岁是翰林,是当过中华民国的教育总长、敢和当时的大总统袁世凯拍板决裂的书生,是那个时代地位最高的读书人。

可是在他眼里,人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管是政府高官,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是人,在人格上就应该是独立平等的,都应该有独立的尊严。蔡先生这一鞠躬,就是读书人最大的修为。

1917 年 1 月 9 日,蔡元培在就职典礼上正式发表演说:“大学不是贩卖毕业的机关,也不是灌输固定知识的机关,而是研究学理的机关。”

“大学生要以研究学术为天职,不当以大学为升官发财之阶梯!”

这个演说直接为大学教育定了基调。在场的师生为之一振,大家开始议论:“蔡先生这是要和积累多年的陋习决战啊!”是的,他们猜对了。蔡元培来北大上任,就是要把大学教育的陋习连根拔起。

大学不是混毕业证的地方,更不是升官发财的阶梯,而是做学问的地方,是为国家提供有识人才的地方,只有扎实的学问才能带领中国走向未来。

“凡无学识,误人子弟之中外教员,一律开缺,永不延聘!”

蔡元培上任之前,北大已经走马上任了几位校长:严复、何燏时、胡仁源,个个都是响当当的读书人。可当时的北大是衙门学校,乌烟瘴气。来此求学的多为官僚纨绔子弟,只为混张文凭,毕业之后,靠文凭升官发财。当时的北大被称为“官僚养成所”。

在校园,大家管出身官宦之家的公子叫老爷,公子们上课还带着听差,上课铃响了,仆人去叫:“请老爷上课!”上体育课,教员们喊:“老爷们右转,开步走!”下课了,老爷们就成群结队跑到妓院吃花酒、打麻将。

蔡元培刚上任没几天,教员张思秋拿来上学期的考勤记录。

“怎么缺勤的这么多啊?”

“蔡先生,这几个缺勤的我们也管不了啊!这是段祺瑞大谋士徐树铮的外甥,这是大总统黎元洪的亲侄子!缺课的老师是英法公使亲自指派的教员克德莱!我们得罪不起呀!”

克德莱是英法公使指派的教员,他和徐佩铣、燕瑞博几个外国教员不好好教课,整天钻进八大胡同的妓院喝花酒,还美其名曰“探艳团”!把校风搞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蔡元培当即拍案而起:“开除!”

“凡无学识、误人子弟之中外教员,一律开缺,永不延聘!”

要知道,蔡先生这个决定,得罪的可是整个中国都不敢得罪的英法帝国,克德莱找来英国公使朱尔典质问蔡元培,蔡元培并不买账。

蔡元培冷冷一笑,横眉冷对。朱尔典就用外交手段,向北洋政府施加压力。外交总长伍廷芳给蔡元培写了几封信,劝他向外国人低头。

蔡元培只回了一封,赫然写道:“本校辞退教员全是照规矩办事,丝毫没有什么不妥。要是克德莱想打官司,那就悉听尊便。”

“学问是最高的文凭,学识是读书人的通行证。”

“大学的讲台,唯一的规则就是读书人的学识。”

1916 年 12 月 20 日,蔡元培还没到北京大学赴任,就一个人跑到北京西河沿中西旅社,拜访一位来自安徽的年轻人。那位年轻人看上去很不靠谱,每天除了睡懒觉,就是到处玩。

这个年轻人就是陈独秀,蔡元培知道他有晚睡迟起的习惯,就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等。可陈独秀根本就不想去北大教书,只想回上海继续办《新青年》。

蔡元培就说:“你可以把《新青年》杂志办到北大校园啊。”还对陈独秀说,“你可以来当文科学长。”

1917 年,梁漱溟 24 岁,发表过几篇论文。听说蔡先生在北大当校长,就把论文寄给蔡先生,希望自己能够到北大读书。蔡元培约他到校长室:“你的才华可以到北大当老师。”

梁漱溟说:“蔡先生,可是我只有初中学历。”

“你可以来的,就当学术探讨交流好了。”就这样,梁漱溟到了北大任教,成为一代大师。

梁先生到了晚年,还感谢蔡先生:“没有蔡先生,就没有我梁漱溟。”

有一位怪学问家叫张竞生,搞了一本奇书,叫《性史》,把房事当成一门正式的学问做研究,被当时人们大骂伤风败俗,有辱斯文。到了蔡元培这里,就一句话:“张先生的研究蛮好的,他可以来北大教哲学。”

这就是蔡元培办教育的魄力。在蔡元培眼里,学历不重要,背景不重要。英雄不问出处,只要你是有学问的读书人,有修为,讲道德,有治学决心,我就敢破格任用。

在他眼里,才华是读书人的通行证,真才实学才是读书人的脸面。

“兼容并包,思想自由。”大学就应该有朗朗的读书声,有各抒己见的争论,有誓死捍卫学术的决心。

蔡元培刚到北大赴任,就在校门口贴上了任命陈独秀为文科学长的公告。这看上去是一个很小的举动,北大学生冯友兰却看懂了:“陈独秀是那个时代最激进的青年,是敢说‘我不在研究室,就在监狱’的大知识分子。”

蔡先生不单带来了陈独秀,还把争论也带到了北大。

当年的北大,既有陈独秀这样激进青年人办的《新青年》,也有以国学大师黄侃为首的守旧派办的杂志《国故》。陈独秀大谈民主、自由、解放,黄侃等人向往魏晋风流,大谈魏晋玄学。

钱玄同上课大谈白话文的推广,隔壁课堂上的黄侃骂声不绝,一堂 40 分钟的课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批判白话文。

胡适大力推广白话文,黄侃就对着干。有一次在课堂上,黄先生举例:“如果胡适太太死了,其家人电报一定是:‘你太太死了,赶快回来啊。’这需要用十一个字,而文言文只需要四个字:‘妻丧速归。’”

胡适听闻,立刻回击。上课举的例子是:“前几天,行政院邀请我做秘书,我拒绝了。如果用文言文肯定是:‘才学疏浅,恐难胜任,恕不从命。’用了十二个字,如果用白话文只需要五个字:‘不干了,谢谢。’”

国学大师辜鸿铭是一位怪咖。都民国了,大清早亡了,他还穿着马褂,戴着瓜皮小帽子,留着辫子,像个腐朽不堪的前清遗老。学生取笑他,他就反击:“我的辫子是有形的,可以剪掉,然而诸位同学脑袋里的辫子,就不是那么好剪的啦。”

许多学生不理解,说蔡先生不该把这样的老古董带进北大这样的学校。蔡元培回复:“我希望你们学辜先生的英文,并不是让你们学他的复辟。”

陈独秀称赞蔡先生:“这样容纳异己的雅量,尊重学术自由思想的卓见,在习于专制、好同恶异的东方人中实所罕有。”

当时的北大,群星璀璨,大师辈出,有 27 岁的“胡博士”胡适,有拖着辫子登北大讲台的辜鸿铭,有横眉冷对的鲁迅。这就是蔡元培的“兼容并包,思想自由”。誓死捍卫学术上的争论,包容不同的意见,也包容异端。

“你要治罪,治我一个人好了。”

1919 年 5 月,爱国学生上街游行,抗议政府。结果事态演变成了打了章宗祥,火烧赵家楼。北洋政府当即抓了 30 多个学生,其中北大的学生占了一大半。

得知学生被抓,蔡元培从 5 月 4 日一直没合眼,一直营救学生到 5 月 7 日。反复和政府磋商,甚至放了狠话:“要治罪,治我一个人好了。”他愿意用消瘦的身体,为手无寸铁的学生提供避难所。

如此有担当的校长,全天下恐怕也只有蔡先生一个人了吧。

当学生被营救,蔡元培立即向北洋政府提出辞职。北京各个高校苦留蔡先生也是感天动地。北京各校代表开会决定,以北大全校师生名义,呈请政府挽留,北大罢课后援:“蔡先生如一日不回,我们就一日不开课。蔡先生不留任,北大全体教职员一起辞职。”

高校联盟代表团 27 人前往天津找蔡先生。到了天津,听说蔡先生已返回上海,又推举 4 位代表去上海找蔡先生。这一追就是一千多公里。这就是读书人的义薄云天,这就是读书人的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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