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路
吴飞
小时候,我的家离城很近,那条进城的小路两旁满是参天的白杨树。这些白杨树可不像北京的杨树这般不中看,它们主干笔直,少有分支,就那么直挺挺地刺入天空,恰似茅盾笔下的“伟丈夫”;白里透青的树皮摸上去滑溜溜的,一点不似北京的粗糙。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吧:一条小路在两旁参天的白杨树的掩映下伸向远方,安静而美丽,路旁齐腿深的小河里不时会有一两条小鱼在摇摆的水草里出没,这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啊!每天上学时,伙伴们就从这条路上走过,大家有说有笑,你追我赶,再冷的天气里,浑身都是暖烘烘的。
初春,万物复苏,白杨树枝头那鼓鼓的芽孢儿预示着春天的来临。寒风依旧,但已不是那般地刺骨,吹着吹着,便把那芽孢儿吹开了。干涸的小河里那些残存的冰块早已渐渐融化不见了,在你不经意间就有了涓涓细流。不久,一缕一缕的杨穗儿随风飘下,河水也涨到了齐腿的深度,载着有幸落入其中的杨穗儿悠悠地驶向远方。
初夏,杨树们已渐渐枝繁叶茂,巴掌形的叶子一面嫩绿嫩绿的,一面却是白里透青。微风吹过,仿佛无数只小手儿在向你招手,煞是好看,煞是可爱。此时,河边的小草也已翠绿,几朵不知名的小黄花儿点缀其中,让你不忍离去。小河中繁茂的水草里隐约能见到几条小鱼的身影,待你要走近细看时,它们会得意地摇动一下尾巴,然后倏地一头扎入水草里。待你离去时,它们又会调皮地从水草里露出脑袋张望。
深秋,是小路最多彩的季节。一片片深绿的杨叶儿开始逐渐变黄,有的甚至会显出暗红的颜色。有时,就在你的面前,一片发黄的杨叶儿从高处缓缓飘下,那慢悠悠的姿态好似轻盈的舞女向你作最后的告别,没有伤感,有的只是留恋。此时的小河也不再似夏天那样有生气了,水流依然缓慢,却让你感到一阵清冷,一丝遥远。
冬天,萧瑟的寒风刮得人睁不开眼,也刮得白杨树光溜溜的枝干沙沙作响,原来她们也是这样地不甘寂寞啊!某一次不经意间发现路边的小河里结了薄冰,于是轻轻地采下一块,放在手心,直到它化为一捧清水。然后,嬉笑着继续上路。最好的时候就是雪后了,白茫茫的一片,遮住了一切杂乱的颜色,也理清了我杂乱的思绪。
就这样,一年四季,我在小路上匆匆走过,那时是不曾有这般感触的。只有在他乡的日子里,才会时常忆起,才会怀念她的美丽。寒假回过一次家,却发现路旁的白杨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的民房。原来的土路也变成了柏油路,虽然雨天再也不必担心泥泞会弄脏我的衣裤,但它却让我感到这般的冰冷与陌生。小店和铁铺叮叮当当的喧嚣无情地敲打着我的鼓膜,似乎在提醒我,这里的一切都已改变。我可爱的小河呢?我近乎痴狂地寻找着,却一无所获。那一刻,我几乎哭了出来。
小路就这样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