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山村
紫默
在这个城市里漂泊好久了,很多时候都差点以为自己是个城市人了。静下心,能想起来的却还是山村里的点点滴滴,方才蓦然醒悟: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山村人啊!山村的一切对于我来说永远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力。
山村四季的界限是不明朗的,感觉上除了冬就是夏。夏天的忙碌刻骨铭心:播种的时候,锄草的时候,施肥的时候,收割的时候,装仓的时候。山村真的很忙,忙得一家人顾不上打招呼。
早晨天还没亮,就出门了,饭都不吃,家里的孩子不能去田里干活的就做饭,照料家里的一切,收拾好了就包好饭送去田里。大人们也只能匆匆扒两口饭就继续耕作。烈日当头,没有一丝的风,汗水就那么淌着,来不及用袖口拭去的,就让它滴落到田地里,实在太热太累或太困了,他们就依附在土地上,机械地挥动着双臂,移动着身体,但不会停止劳动。
锄草施肥的时候是最累的。那个时节玉米的个子已经长得比人高了,给玉米施肥是在每棵下面放一小撮肥料并用土埋起来,顺手还要铲除杂草。只是想想就知道有多么艰难了——在密不透风的玉米的世界里,往往是满脸的汗水,被玉米叶子割出的伤口沾上它的花粉,那是火辣辣的疼,更为艰难的是你必须蹲着,而不能站起来,每每这时候,腿就会变得又酸又麻,不得已的时候只好趴着跪着往前挪移。一天下来人会觉得经过了一次炼狱。
打场的时候是最有意思的。几家人在一起做活,因为一家人是忙不过来的,人们总是轮流着帮忙。大人,孩子,都没有闲着的,即使是顶小的孩子,只要会走的,也会帮忙回家扛把农具,撑撑袋子。一切收拾好了,沉甸甸的果实都装进麻袋搬上拖拉机,大人在前面开车,小孩都会爬上车斗,插在麻袋的缝隙中间,互相打闹,并扯着嗓子吼两句不着调子的歌。家离场并不很远,一会儿就到了,卸下麻袋,扛进仓库,一天的工作就差不多结束了。人们用清凉的水洗洗一天的灰尘,然后生火做饭。
那时的我,不会像现在这样顾忌很多东西,开心地笑,大声地说,快乐地生活。那泥土地是多么吸引人,太阳晒得温暖的大地,是休息的最佳选择,我会不顾弄脏衣服地坐下去,甚至趴在身旁的树桩上打个盹。事实上,在山村里穿的衣服,和在城里穿的衣服是根本不一样的。在山村里,只要遮得住身体不被太阳暴晒就可以,没有人注意它的款式和新旧,甚至打着补丁也没人会觉得惊奇。
山村的冬季是悠闲的。我常常会睡到很晚,等着妈妈进来把火炉捅得很旺,屋子里都暖烘烘的了,我才眯着眼,起床来。在村里,人们通常都是吃两顿饭的。切切炒炒,一顿饭就摆上桌了,照例不是很丰盛,冬天的蔬菜贵,我们就经常吃土豆大白菜,过着俭朴但令人满足的日子。等到天黑下来,每户人家的窗子里都透着一点不甚明亮的光线,是昏暗的,却又是温柔的。就在这样的温柔中,照例是温暖的火炉,旁边有小凳子,妈妈和孩子依偎在一起说些漫无边际的话,听得火炉旁的老猫也无声息了。火炉里的灶灰中还煨着几颗土豆,因为只吃了两顿饭,睡觉之前照旧会肚子饿,这是村里人顶好的宵夜了。等到说得困了,土豆熟了,爸爸从朋友家转回了,弟弟在路上玩够了,就扒开灶灰,扒出烤得正好的土豆,热腾腾地吃了,洗漱,睡觉。猪啊羊啊鸡啊似乎也都睡了,整个山村就陷入一片宁静。一天似乎就这么没意义地过去了,但这就是村里人生活的意义。
山村,总是让人怀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