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母亲的纽扣

第三篇 母亲的纽扣

我的难堪,你的尴尬

◆文/安宁

我一直以为,父母是自己笔挺的西装上难堪的一片菜汁,却没有想到,原来自己也是父母身上一团尴尬的饭渣。


我的父母都是农民,不识字,也无法带给我任何荣耀。我年少的时候因为成绩出色,被保送上市里最好的中学。就是在那时,我开始借外人的视角,审视自己卑微的出身,和父母粗鄙的言行无意中给我带来的重重烦恼。

记得读高一那年,我与一群人正在走廊里说笑,母亲突然就走过来。我先看见她,却并没有立刻迎上去,而是在母亲的东张西望里尴尬地低下头。我正试图在人群的掩护下逃开时,却被母亲兴奋地抓住了。我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任由母亲紧紧地拽着胳膊,说着琐碎的家长里短。

原本那亲密无间的一群,此刻陡然与我有了距离。母亲那起了毛球的线衣,土得掉渣儿的方言,一声又一声唤着我一直羞于对人提起的乳名,手里提的大袋的手工煎饼,无一不让周围的人觉得好奇且热闹。这像是一幕精彩的戏剧,台下的人纷纷在我们的表演里笑成一团,而台上饰演小丑的我却是在拼命的蹦跳里,忽地生出上种几乎将自己吞噬掉了的无助与悲哀。我在喧哗嬉笑里并没有记清母亲说的话,也忘了母亲是求人才搭了顺路车来专门看望我,且将一肚子的话絮絮叨叨地倾诉给我。我只是清晰地记住了那些外人的“关注”,和走廊里疏离的歌声与打闹。

此后我便再也不让父母去学校看我。我宁肯浪费宝贵的时间,跑五十多里回家去取不小心丢在家里的课本,也不会让父母送来,连带将自己晦暗粗糙的一切,重复展览给人。我只是发愤学习,将那些外人的嘲讽、冷漠与不屑全都踩在脚下,一同踩下去的当然还有原本我感到温暖的父母的关爱。

卧薪尝胆式的努力之后,我终于考入了理想的大学。去学校那天,父亲执意要去送我。可是在临上火车的时候,看着父亲挤在一群家长里,那么笨拙地帮我搬着行李,又因为有人无意中踩了我的脚,而差点儿在车上与人争吵起来,便终于一狠心让父亲回家去,一切我自会处理。

父亲第一次跟我急了,说:“你这么小,又没有出过远门,一个人怎么行?”

我也在周围的吵嚷里发了脾气,说:“你不也是一样没有去过北京?况且你连字都不认识,除了给我添麻烦,还能有什么?”我说完这句话,便觉得心里空了,那些淤积了许多年的泥淖与杂草,忽然之间便全都被除掉了。

50岁的父亲,在人群的推挤中呆愣了许久。直到火车快要开了,他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笑着帮我把行李放好,又去给我接了一杯热水,这才转身走出车厢。我在慢慢启动的火车上,看见父亲在送行的人群中,拼命地跑着,似乎要跟着这火车一同跑到北京去,但他最终还是被疾驰的火车无情地丢在站台上,再也看不见了。

我很少回家,电话也从来不在宿舍里打。即便是在电话亭,也要等到最后,人都走光了,才匆忙地插进卡去,与父母说几句闲话。大部分时间,我都泡在自习室里。家境的贫寒,让我始终没有勇气与人自如从容地交际,而爱情,更是如此。

我是在被学校保送上研究生后,才开始与暗恋了我两年的媛交往的。媛低我两级,是学校一个教授的女儿,但她并不像那些娇生惯养的城市女孩一样,骄横霸道。我应该会主动追求媛的,如果没有媛优越的家境横亘在中间。

媛也是个矜持的女孩,等了我两年,见我依然无动于衷,这才着了急,一次次地跑来找我。媛的父母始终不喜欢我,尽管见面的时候,也会与我说话,但言语里明显地带了高傲与骄矜。幸亏媛是善良的,她知道我上本科时的学费都是贷款,知道我的生活费全要靠自己打工挣取,知道我的父母无法给我的前程带来任何的帮助,却依然执著地爱着我。

是媛的坚持最终给我们的爱情带来了春天。媛的父母,为了宝贝女儿,动用关系,将我留在大学工作,并在我毕业半年后为我与媛举办了盛大的婚礼。我没有告诉媛,在我们家乡,喜宴是一定要在男方家举办的,否则,男方父母必将被亲戚朋友嘲笑为没能耐。我的父母,也曾一次次无比憧憬地谈起我的喜宴。但我还是隐瞒了这个秘密,我知道对于媛的父母,喜宴是他们一种变相的交际手段,他们骨子里的骄傲绝对不允许他们女儿的婚礼在破败的山村里举行。

我的父母不知何时学会了沉默。对于这次婚宴,他们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托人捎话给我,说一定会坐火车赶来参加我的婚礼。但我还是不放心,甚至睡觉时都梦见父母在喜宴上,我梦见他们每说一句话都招来外人的哄笑。我为此曾小心翼翼地打电话给父母,暗示他们到时一定记得不要随便说话,以免惹得岳父岳母生气。

举行婚礼的日子终于到了。我在父母迈进豪华宾馆的时候,便红了脸。他们尽管穿了簇新的衣服,但他们的神态与举止却与周围的一切如此不和谐。我将父母安排到饭桌前坐下,便随岳父岳母去接待那些身份显赫的客人。

忙碌的间隙,我偶尔瞥见父母在角落里孤单地坐着,像是两个被我极力想要摆脱掉却又躲闪不及的乡下亲戚。这是他们儿子的婚礼,却好像与他们没有丝毫的关系。开席时,涨红了脸的父亲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上得了台面的话,司仪只得请一旁的导师代表父母发了言。我依了繁文缛节,一桌桌地敬酒,但一颗自尊的心却是在周围人意味深长的注视里碎掉了。

我在父母走后许久,还无法洗清烙在身上的难堪的印痕。半年后,我回家。小姨和我聊起我的那场喜宴,说:“知道吗,你的婚礼,给你父母留下了多么深的伤痕,他们从来都不愿在人前提起你这个留在大城市且富贵起来的儿子。他们不愿意我们去看望你,不愿意我们给你打电话,不愿意我们在你的岳父岳母面前露面……可是,你不知道,他们也同样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们有这样一个忘记了自己根基的儿子……”

我一直以为,父母是自己笔挺的西装上难堪的一片菜汁,却没有想到,原来自己也是父母身上一团尴尬的饭渣。

爱的天空

有时候,我们太多顾虑别人的看法,却忽略了父母的感受,不知不觉触痛了他们柔软的心。我们只知道保护自己的自尊心,但不知道,其实父母的心也是脆弱的,也需要我们的呵护。

父亲的布鞋母亲的胃

◆文/周海亮

也许你长大的过程远没有那么艰难和惨烈,但是请你相信,假如你生在那个时代的贫苦乡村,支撑你长大的,将必定是父亲鞋子里沾着鲜血的玉米或者母亲胃里尚未来得及消化的黄豆。


一位朋友童年时,正赶上三年困难时期。他告诉我,他能活到现在全靠了父亲的一双布鞋。

朋友老家在鲁西南,一个平常连饭都吃不饱的贫困山村,何况全国人民都挨饿的那三年?朋友记事比较早,在那三年的漫长时间里,他每天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寻找各种各样的东西往嘴里塞。槐树叶吃光了吃槐树皮,草根吃光了吃观音土。可是,在那样的年月,即使可以勉强吞咽下去的东西,也是那么少。朋友经常坐在院子里发呆,有时饿得突然昏厥过去。

朋友的父亲在公社的粮库工作。有一阵子,粮库里有一堆玉米,是响应号召,留着备战用的。饥肠辘辘的父亲守着散发着清香的玉米,系念着骨瘦如柴甚至奄奄一息的妻儿。有几次他动了偷的心思,但朋友的父亲说,那是公家的东西,即使我饿死了,也不能去拿。

可是他最终还是对那堆粮食下手了,确切说是下脚。他穿着一双很大的布鞋,要下班时,他会围着那堆玉米转一圈,用脚在玉米堆上踢两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回家。他的步子迈得很扎实,看不出任何不自然。可是他知道,那鞋子里面,硌得他双脚疼痛难忍的,是几粒或者十几粒玉米。回了家,他把鞋子脱下,把玉米洗净,捣碎,放进锅里煮两碗稀粥。朋友的母亲和朋友趴在锅沿贪婪地闻着玉米的香味,那是两张幸福的脸。

这时朋友的父亲会坐在一旁,往自己的脚上抹着草木灰。他的表情非常痛苦。这痛苦因了磨出血泡甚至磨出鲜血的脚掌,更因了内心的羞愧和不安。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可以允许自己被饿死,但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妻儿被饿死。朋友的父亲在那三年的黄昏里,总是痛苦的表情走路。他的鞋子里,总会多出几粒或者十几粒玉米、高粱、小麦、黄豆……这些微不足道的粮食,救活了朋友以及朋友的母亲。朋友说,他小时候认为最亲切的东西,就是父亲的双脚和那双破旧的布鞋。那是他们全家人的希望。那双脚,那双鞋,经常令我的朋友垂涎三尺。

饥荒终于过去,他们终于不必天天面对死亡。可是他的父亲,却没能熬过来。冬天回家的路上,父亲走在河边,竟然跌进了冰河。或许是饿晕了,或许被磨出鲜血的双脚让父亲站立不稳,总之父亲一头栽进了冰河,就匆匆地去了。直到死,他的父亲,都没能吃过一顿饱饭。

朋友那天一直在呜咽。他喝了很多酒。他说多年后替父亲偿还了公社里的粮食,还了父亲的心债;可是,面对死去的父亲,他将永远无法偿还自己的心债。

朋友走后,我想起另外一个故事。故事是莫言讲的,发生在山东高密东北乡。

也是三年困难时期,村子里有一位妇女,给生产队推磨。家里有两个孩子和一个婆婆,全都饿得奄奄一息。万般无奈之下,她开始偷吃磨道上的生粮食。只是囫囵吞下去,并不嚼。回了家,赶紧拿一个盛满清水的瓦罐,然后取一支筷子深深探进自己的喉咙,将那些未及消化的粮食吐出来,给婆婆和孩子们煮粥。后来她吐得熟练了,面前只需放一个瓦罐,就可以把胃里的粮食全部吐出。正是这些粮食,让婆婆和孩子们熬过了最艰苦的三年。

她也熬过了那三年。可她的后半生,在完全可以吃饱饭的情况下,这个习惯却依然延续。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到瓦罐,她就会将胃里的东西吐干净。

当她的儿女们可以吃饱了,她的胃,可能仍是空的因为她看到了瓦罐。

也许你长大的过程远没有那么艰难和惨烈,但是请你相信,假如你生在那个时代的贫苦乡村,假如你有一位看守粮库的父亲或者在生产队推磨的母亲,那么,支撑你长大的,将必定是父亲鞋子里沾着鲜血的玉米或者母亲胃里尚未来得及消化的黄豆。

爱的天空

生命对于每一个人都是重要的,然而在父母的眼中,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那就是他们的子女。子女有时是他们活下去的理由,也可能是他们放弃生命和尊严的原因。这是血脉相连的爱,更是弥足珍贵的爱!

两只麻袋

◆文/长风清扬

那是……你爸!为了攒钱来看你,他没日没夜地打工,身子给累垮了。临死前,他说他生前没来看你,心里难受,死后一定要我带他来,看你最后一眼……


刘刚是个抢劫犯,入狱一年了,从来没人看过他。

眼看别的犯人隔三岔五就有人来探监,送来各种好吃的,刘刚眼馋,就给父母写信,让他们来,也不为好吃的,就是想他们。

在无数封信石沉大海后,刘刚明白了,父母抛弃了他。伤心和绝望之余,他又写了一封信,说父母如果再不来,他们将永远失去他这个儿子。这不是说气话,几个重刑犯拉他一起越狱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现在反正是爹不亲娘不爱、赤条条无牵挂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天天气特别冷。刘刚正和几个狱友密谋越狱,忽然,有人喊道:“刘刚,有人来看你!”会是谁呢?进探监室一看,刘刚呆了,是妈妈!一年不见,妈妈变得都认不出来了。才五十开外的人,头发全白了,腰弯得像虾米,人瘦得不成形,衣裳破破烂烂,一双脚竟然光着,满是污垢和血迹,身旁还放着两只破麻布口袋。

娘儿俩对视着,没等刘刚开口,妈妈浑浊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她边抹眼泪边说:“小刚,信我收到了,别怪爸妈狠心,实在是抽不开身啊,你爸……又病了,我要服侍他,再说路又远……”这时,指导员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进来了,热情地说:“大娘,吃口面再谈。”刘妈妈忙站起身,手在身上使劲地擦着:“使不得使不得……”指导员把碗塞到老人的手中,笑着说:“我娘也就您这个岁数了,娘吃儿子一碗面不应该吗?”刘妈妈不再说话,低下头“呼啦呼啦”地吃起来,吃得是那个快那个香啊,好像多少天没吃饭了。

等妈妈吃完了,刘刚看着她那双又红又肿、裂了许多血口的脚,忍不住问:“妈,你的脚怎么了?鞋呢?”还没等妈妈回答,指导员冷冷地接过话:“你妈是步行来的,鞋早磨破了。”

步行?从家到这儿有三四百里路,而且很长一段是山路!刘刚慢慢蹲下身,轻轻抚着那双不成形的脚:“妈,你怎么不坐车啊?怎么不买双鞋啊?”

妈妈缩起脚,装着不在意地说:“坐什么车啊,走路挺好的。唉,今年闹猪瘟,家里的几头猪全死了,天又旱,庄稼收成不好,还有你爸……看病……花了好多钱……你爸身子好的话,我们早来看你了,你别怪爸妈。”

指导员擦了擦眼泪,悄悄退了出去。刘刚低着头问:“爸的身子好些了吗?”

刘刚等了半天不见回答,头一抬,妈妈正在擦眼泪,嘴里却说:“沙子迷眼了,你问你爸?噢,也快好了……他让我告诉你,别牵挂他,好好改造。”

探监时间结束了。指导员进来,手里抓着一大把票子,说:“大娘,这是我们几个管教人员的一点儿心意,您可不能光着脚走回去了,不然,刘刚还不心疼死啊!”

刘刚妈妈双手直摇,说:“这哪成啊,娃儿在你这里,已够你操心的了,我再要你钱,不是折我的寿吗?”

指导员声音颤抖着说:“做儿子的,不能让你享福,反而让老人担惊受怕,让您光脚走几百里路来这儿,如果再光脚走回去,这个儿子还算个人吗?”

刘刚撑不住了,声音嘶哑地喊道:“妈!”就再也发不出声了,此时窗外也是泣声一片,那是指导员喊来旁观的劳改犯们发出的。

这时,有个狱警进了屋,故作轻松地说:“别哭了,妈妈来看儿子是喜事啊,应该笑才对,让我看看大娘带了什么好吃的。”

他边说边拎起麻袋就倒,刘刚妈妈来不及阻挡,口袋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顿时,所有的人都愣了。

第一只口袋倒出的,全是馒头、面饼什么的,四分五裂,硬如石头,而且个个不同。不用说,这是刘刚妈妈一路乞讨来的。刘刚妈妈窘极了,双手揪着衣角,喃喃地说:“娃,别怪妈做这下作事,家里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

刘刚像没听见似的,直勾勾地盯住第二只麻袋里倒出的东西,那是一个骨灰盒!刘刚呆呆地问:“妈,这是什么?”刘刚妈神色慌张起来,伸手要抱那个骨灰盒。“没……没什么……”刘刚发疯般抢了过来,浑身颤抖:“妈,这是什么?”

刘刚妈无力地坐了下去,花白的头发剧烈地抖动着。好半天,她才吃力地说:“那是……你爸!为了攒钱来看你,他没日没夜地打工,身子给累垮了。临死前,他说他生前没来看你,心里难受,死后一定要我带他来,看你最后一眼……”

刘刚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长号:“爸,我改……”接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个劲儿地用头撞地。“扑通”、“扑通”……只见探监室外黑压压跪倒一片,痛哭声响彻天空……

爱的天空

父母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们更不能放弃自己。就算错了,也不能一错再错,更不能自甘堕落,不要等到亲人为我们劳累而离去了才知道去悔改。只要明白他们的苦心,我们就不应该辜负父母为我们而经历的辛酸苦辣,为自己更为父母一定要争口气。

走过阴霾

◆文/谭里和

沉默的父亲突然说,你别看这稻田里现在是满目疮痍,因为它刚刚收割过,明年你回来的时候,肯定又是金黄黄的一片。


妈妈在父亲眼里的“无能”,不仅仅体现在妈妈差劲儿的劳动能力上,更多的是妈妈在一连生下三个女儿后却不能给父亲一个男孩,所以,父亲除了常常酗酒后痛打妈妈外便是叹气。

1980年的春天,母亲再次怀孕,那就是我,我是个男孩。我的出生使这个一直乌云笼罩的家看到了阳光,父亲把所有爱怜的目光倾注到我身上,我却最终让他绝望了。

我不能走路。两岁那年,刚蹒跚学着走路的时候,就患了小儿麻痹症。医生说,我的病,永远也治不好。妈妈却从不把我当作没有希望的孩子。

在医院里度过我的童年后,母亲把我送到了学校,在许多人甚至父亲看来,母亲送我读书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一个孩子对课堂向往的心愿,为了我成长得不孤单。

我是个没有将来的孩子,或者说,我的将来早就已经被人预料到了。

12岁,我开始上初中寄宿。我对生活艰难的体味,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村里几乎所有的孩子,读完初中就不再有机会上学。中考前两个月,一所著名的省重点中学第一次来到我们这个闭塞的初中选拔学生,在预选考试中,我脱颖而出。5月,我收到省重点中学的复试通知,母亲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瞒着父亲从拮据的生活开支中省下20块钱,在学校期限的最后一天把钱送到我的手上,让我缴了考试报名费,我终于在学校的安排下前往省重点中学参加考试。

躁动来临之前总是没有预兆的。

在乡政府的大事公布栏上,有一天赫然出现了我的名字,下面是乡长的署名。在省重点中学录取名单上,我是两个当中的一个。那一天,赶集的人出人意料地早早回来,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

通知书传到我手里的时候,父亲的心情是非常矛盾的,按父亲早设定好的计划,我初中毕业就去镇上的一家维修店里学习修理钟表和电器,师傅早就找好了。而今,省重点中学的录取通知书不期而至,完全打乱了父亲的计划。

第二天,我听母亲说,乡里的大户想让自己的儿子去上学,找到父亲说出2000块钱买我的录取通知书。父亲最终拒绝了他。

在前往学校的车上,我的心沉重了起来,这难免是为我走进苦难生活设计的另外一个更加悲苦的圈套。这一次启程,我完全是把整个家庭的命运悲欢扛在自己脆弱肩膀上的一次苦行,或许我承载不起,一辈子都承载不起!

父亲说,别看这稻田里现在是满目疮痍,因为它刚刚收割过,明年你回来的时候,肯定又是金黄黄的一片。

父亲把我安顿好后,留给我150块钱做生活费,回家前多次叮嘱我,只要不饿肚子,就要好好学习。

贫穷的尴尬从我进入这所重点中学的第一天就开始上演。

从小我是一个见肥肉就恶心的人,两个月后的一次回家,妈妈买回两斤肉,我却挑着肥肉狼吞虎咽。我这个粗心的动作,让全家人都没有向盛肉的盘子里动筷子。

父亲去温州打工是在我返回学校后的第三天。一个月后我接到从温州寄到学校的200块钱,在简短的信中,父亲告诉我,他现在在工地上帮人家建房子,一天可以赚到20块钱,就是工作辛苦,早上6点钟开始工作,晚上9点才下班,睡在工地上。父亲说他要干到1999年,他刚好50岁。这一年,我高中毕业,假如像他期待的那样,我刚好考上大学。

回到学校,面对即将来临的高考,我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恐惧。每天繁重的学习后,晚上睡觉便是噩梦连连,我经常梦见我高考落榜,周围都是要把我吞噬掉的嘲笑。

没想到,这一切,随着高考的结束,都变成了残酷的现实。父亲把他亲手建的房子以低廉的价格卖给别人,把所有的家什装满卡车,连夜携儿带女离开了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村子。一路上犬吠起伏,我满脸是泪水,是悔恨的泪水,愧疚的泪水。我心里一再责问自己:你为什么就这样不争气?为什么这样不安分?这样不听父亲的话?我怎么没有想到,作为生活中被别人定义死了的丑角,扮演这个角色虽然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但是拒绝扮演却是要付出更加沉重的代价啊。这种代价,即使我赔上一生,又怎么能够偿付得起!

我们住在奶奶为我们一家人腾出的一间没有玻璃、四处漏雨的房子里,我把两箱子书藏在床底下,绝口不再提上学的事。曾经的执拗,想起来就觉得是一件多么荒唐而痛心的事,我决心不再抗争,屈服于命运。

那一年的雨特别多,家里经常被雨水清洗,因为这样我才打算把藏在床底下的两箱书作为废纸卖掉的。在等待中终于有人上门,当我正要做成这笔买卖的时候,父亲从地里回来,冲过来便给了我一记响亮的巴掌,父亲近乎咆哮地怒吼:“你真是个孬种,你以为开弓还有回头箭吗?”我愣住了,蹲在地上半晌才回过神来,眼里噙满了自责和感激的泪水。

“双抢”过后,我把书从床底下拖了出来,父亲把书小心地捆到自行车上,送我去县城。路过我们还没有播种的稻田,一直沉默的父亲突然说,你别看这稻田里现在是满目疮痍,因为它刚刚收割过,明年你回来的时候,肯定又是金黄黄的一片。

梁晓声说,只要悲痛不是一个接着一个,生活便都是可以好好珍惜的。

补习的日子是清苦而压抑的,让我感到温暖的是,在家里如此困窘的状况下,父亲母亲再次给了我改变命运的机会。

新的千年到来了,在父亲说的那个收获的季节里,我终于等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没有想到的是,这竟是命运在我人生中设计的又一个陷阱,一个天大的陷阱!

在许多去上学的人中,为了省下长途车费,我是唯一一个拄着拐杖拖着简单的行李登上火车的。火车到站,我以为我苦行僧的日子也会随之结束,我以为我的前面已是春天,激动得在心里一直笑。但是我忘记了,我一出生就是一个弱者,是个丑角,既然是弱者和丑角,被拒绝就不需要理由。

在这所培养人民教师,以育人为己任的师范大学,从我一出现,老师就把我当作一个麻烦的学生,更可笑的是负责招生的老师居然说没有看清楚我的档案,说录取我是个不小心的误会,把我从这个系踢到那个系,最后干脆不闻不问,任我哀求哭泣。

三个月的时间,再长的悲剧也会演完,我本来就是为了拒绝扮演丑角才来到这里的,我不能在自己付出了代价后依然把丑角扮演下去,我不甘心自己在经过了漫长坎坷的跋涉后又回到起点,我必须逃离。

当录取通知书换成一张退学书后,我的心完全乱了、碎了。

绝望却往往和希望同时出现。当我决定准备第三次参加高考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又像一个斗士,一个遍体鳞伤但只要有时间伤口就会愈合的斗士。

把大部分学费寄回家后,我买了前往长沙的火车票,在一个在当地大学读书的同学那里落了脚。几个月的时间里,我体会到奋斗的孤独,也感受着友谊的温暖和珍贵。

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个我一直以为是我人生跳板的学校,从我回去的那一天开始,又让我回归丑角的角色,那是再次把自己的心灵扭曲,让人不屑、让人当作笑料的丑角。

记不清失眠了多少次,心被寒夜的风冻死了,我多么渴望七月的骄阳把心中厚厚的冰层释开。

梁晓声说,只要悲痛不是一个接着一个,生活便都是可以好好珍惜的。

戏剧的高潮都是在观众撕心裂肺之后,这往往也是丑角走出别人为他设定的舞台之时。当我再次考上大学被拒绝的时候,一切的泄气、一切的羸弱、一切的悲苦在心里已经完全不存在了,丑角扮演到了尽头就是生活的勇士,就是人生的强者,我坚信!

这一年的秋天,许多长沙人都记得,那个来自偏远农村的残疾青年独自在长沙为上大学奔走呼喊的面孔;许多人记得,当时作为一省之长的湖南省省长张云川为他深情作批示圆他大学梦的感人一幕。

2001年9月28日,我亲自到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然后坐上了回家的火车,这是我逃离大学后的第一次回家。我本来想让这个日子来得平静些,但是回到家后,看到已经满头白发的父母亲,我双腿不听使唤地跪下了,父亲跌坐在门槛上,我和母亲相拥而泣。在五十多岁的父亲母亲一个砖块、一根木头把房子垒起后,家里背了一身的债。晚上,父亲把整个家底告诉我的时候,黯然泪流。父亲说,这债,他这一生恐怕也还不起了。我看着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父亲,第一次没有流泪。我忘记了我是怎么安慰父亲的,这在当时几乎所有的人听起来会当做是一个小孩子说他长大可以背起一座大山一样的笑话,在我接下来的四年大学中,我跟15岁就出去打工的弟弟却真真实实地做到了。

走进大学,恍若隔世,贫穷依然犹如影子,似乎永远也摆脱不了。在高消费的大学里,无数次我在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中仓皇逃遁。直到我满21岁的前一天,我的一篇文章在北京一家著名的杂志上发表,主编亲自给我写来一封热情洋溢的信,阳光才渐渐地眷顾我长久阴霾的脸,我笑了又哭了。

25岁的生命中,需要记住的许多日子我大多没有记住,其中包括我的生日。但是2005年8月8日,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带着大学期间发表的近30万字的作品来到一家省级媒体,领导在看了我的简历和作品后,第二天就给了我录用的答复。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顺利,但是,看了我的故事的读者会知道,那都是在经历了漫长的暴风雨之后的故事!

爱的天空

沉默地接受命运,就永远摆脱不了贫穷,摆脱不了别人冷酷的眼光。但在艰难面前,我们曾多少次想过要放弃与屈服,是父母始终坚信着我们会等到春天明媚的阳光。为了艰苦劳累了一辈子的父母,我们必须顶住所有的风浪奋勇前进。

母亲的纽扣

◆文/一冰

母亲冲到他面前,高高扬起的手,终于没能落下来。他瞥到母亲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头跑了……


他还记得,那年他过12岁生日时他还在上学,老师自然没有理由为他放假。一大早,母亲就把他从被窝里拽出来,他躲闪着母亲冰凉的手,还想再赖一会儿床,就听母亲说:“你看这是什么?”

他睁开眼睛,面前是一件新衣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那种军装式样,双排铜纽扣,肩上有三道蓝杠,这是在同学们中正“流行”的。他一下子兴奋起来,三下两下穿上衣服,连长寿面都吃得慌慌张张他要去学校里跟同学们炫耀一下,他也有一件自己的新衣服了,而且是最“时髦”的!要知道,从小到大,他都是穿哥哥的旧衣服,补丁摞补丁呀。

果然如他所料,当他一走进教室,同学们的眼光都瞪直了,他们都没想到,一向灰头土脸的他也有这么光彩夺目的时候。

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心情愉快地上完第一节课,课间时分,同学们都围拢在他的周围,翻看他的新衣服。有个同学忽然问:“咦,你的纽扣怎么跟我们的不一样呢?”他这才认真看起了自己的纽扣,还真的不一样,别人的纽扣是双排平直的,而他的纽扣却是斜的,两排成倒“八”字形。

同学们翻看他的衣服,忽然都笑了起来,原来他的白色衣服被纽扣扣住的地方,是一块黄色的旧布。他也明白了,一定是母亲买的是一块布头,布头不够做衣服,只好在里面衬上一块别的布,为了怕看出来,纽扣只好歪到了一边;而为了别人看不出来,母亲又别出心裁地把另一排纽扣也钉斜着,自然就成了倒“八”字形。

知道了真相,同学们“轰”地一下全笑了,眼里又恢复了往日讥诮的神色。那片目光激起了他心里的一片怒火。中午回到家,当着来客的面,他剪碎了自己的新衣服。

母亲冲到他面前,高高扬起的手,终于没能落下来。他瞥到母亲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头跑了……

他分明地感觉到,从那天起,母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父母做的是磨豆腐的生意,母亲平时都很少闲过,那以后就更是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留。他眼看着母亲消瘦下去,眼看着母亲倒下去……他很想对母亲说一句“对不起”,可一直都再也没机会说了。

但他继承了母亲的傲骨和勤奋,他努力地学习,后来使自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拥有很多很多的钱,把母亲的坟墓修葺了一遍又一遍。

有一天,他参加了一个服装展示会,那都是世界顶级的服装设计大师的作品。中间有一个男模特走上场,他的眼睛一下子直了,脑子里面嗡嗡乱响那白色的衣服,倒“八”字的铜纽扣,里面是不是?他情不自禁地冲上了舞台,翻开那个男模特的衣服,里面衬的竟然也是一块黄布!

他跪在那男模特的面前放声痛哭。

当听他讲完了他的故事后,全场的人都沉默良久。最后,一位设计大师说:“其实,所有的母亲都是艺术家!”

爱的天空

即使拮据,母亲也总是给予我们最好的,而我们却总要跟比我们更好的去比。最贫穷的母亲也是最好的母亲,每一位母亲都应该被好好理解,每一份母爱都应该被及时珍惜,不要等到错失了才知道一切都是那样弥足珍贵。

妈妈的黄瓜头儿

◆文/王也丹

女孩现在已经上了大学。她说,是妈妈的黄瓜头儿挽救了她,是妈妈教会了她对待生活的态度。


一天,中央电视台《半边天》节目主持人张越采访了一个女孩,女孩在谈她的妈妈。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家的生活一直比较困难。小时候,每天清晨,我和妈妈一起到菜市场捡别人丢弃的菜叶。妈妈把所有的菜叶都捡起来,回家后洗净,那就是我们一家人的青菜。那时的妈妈留给我的记忆永远都是穿着厚厚的棉袄,手冻得通红……”

在这种艰难的日子里,女孩一点点长大,小学、初中、高中。张越问:“这种艰难困苦的日子让你很自卑是吗?听说,有一阵你想自杀?”

“是的,”女孩平静地说,“在同学中间我一直抬不起头来,我吃的、用的、穿的,永远都是最差的,我在班里沉默寡言,学习也中等。上高二那年,我突然觉得生活没什么意思,就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是什么使你又改变了想法?”女孩的眼里突然盈满了泪水:“那天,我想看妈妈最后一眼,就来到妈妈的修车点。妈妈从工厂下岗后,靠给人修车维持生计。在那些修车师傅当中,仅有两位是女人,妈妈就是其中之一。我看到妈妈旁边的柱子上比别人多挂着两样东西,一副羽毛球拍和一个饭盒。”

“你知道它们是干什么用的吗?”

“以前不知道,以前我很少去她那里。我问妈妈,妈妈说:‘羽毛球拍是在没生意的时候和别人一起锻炼用的,总是坐着会发胖。’旁边的阿姨就插嘴说:‘你妈妈总拉着我和她打球,你看我现在苗条多了。’说完她们还一起笑了起来。”“那饭盒呢?是妈妈的午饭吗?”“不是,那是一盒黄瓜头儿吃黄瓜时掰下来的黄瓜尾巴,妈妈都留了下来。”

“做什么用的?”“妈妈说用来美容,没事的时候她就用黄瓜头儿擦自己的脸。”女孩的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我突然发现妈妈一直都是很爱美的,虽然我们很穷,可我从未见她愁过,她一直都是很乐观的。”女孩有些哽咽了,“我想如果我死了,就太对不起她了……我在她那里坐了一会儿,就回到了学校,从此再没有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女孩现在已经上了大学。她说,是妈妈的黄瓜头儿挽救了她,是妈妈教会了她对待生活的态度。

电视里响起深情的音乐,手拿遥控器的我被深深打动了。在女孩平静的叙述中,我能想象出她的妈妈是怎样一个不平常的女人!一个为生计所迫、过着最底层生活的、却用黄瓜头儿美容的女人!

爱的天空

当你厌倦了学习的苦累,终日以消极的眼光看待世界的时候,请仔细地观察一下你的父母。他们所承受的比你重得多、累得多,但他们仍旧乐观而饶有兴致地生活着。这就是他们在繁杂与忙碌中能自在享受生活的秘诀,也是你应当理解与学习的重要生活态度。

如山的父爱

◆文/佚名

“刷”的一下,电灯又亮了,就在这一瞬间,我看见父亲脸上两串泪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父亲年过六旬,身体已大不如前了,可是仍不辍劳作。每日里要精心侍弄他那几十箱蜜蜂,还要照管十几亩果园。劳作之余,他还与母亲一起承担着照顾我和哥哥两个孩子的义务。每念及此,心下总觉有几分愧疚,有时候装作不经意地向父亲表露一些感恩之情,父亲也总是慈爱地笑笑,皱纹里洋溢的竟全然是满足和快乐。哎,父亲这一代人啊,总是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儿女的幸福之上。

近日翻看史铁生的作品,感触颇多。特别是读到《秋天的怀念》时,我又一次被深深地感动了。是的,感动,这种久违了的感觉水一般从心底、从骨缝里渗出来,霎时间弥漫了我的全身,泪水也随之夺眶而出。30年前发生的那一幕,又真真切切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1976年冬天,我刚满6岁,正是顽皮得近乎愚蠢的年龄。因为顽皮,我摔伤了左臂粉碎性骨折。立即,我被父亲、六叔还有另外几个大人送往了附近当时最好的医院昌乐县人民医院。其时正值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父亲在前面蹬着自行车,我周身裹着父亲那件破旧的黑棉大衣,和六叔一起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六叔揽着我,沉重的呼吸不时吹得我耳朵发痒。我不记得当时有什么疼痛,也许那条断臂早已经麻木了吧。父亲费力地蹬着车子,肩背有节奏地一起一伏。路边零零落落的树木,黑乎乎脏兮兮的木制电杆,一棵连一棵、一根连一根地向后闪去。偶然遇上几个路人,远远地躲在路边,诧异地望着我们。要过铁路了,车速骤然慢了下来。然后,车子慢慢地驶上了铁路。随之,车身猛然一颠,我忍不住“哎哟”了一声。父亲吃了一惊,车子停住了。父亲回过头来,我看见他满脸都是汗水,在寒风中竟然冒着一缕一缕的白气。父亲问:“咋?颠着了?”我“嗯”了一声。父亲歉意地笑笑,伸手给我裹了裹大衣。

到医院后,我们办了住院手续。然后拍片、手术、打针、吃药……细节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这些似乎都不怎么难受。感觉到疼痛是在两三天之后,大概是骨头开始愈合的缘故吧,每到夜间,病房里其他的病人都入眠了,好像是故意一般,我开始呻吟了,绷带和夹板缠着的左臂关节处,似乎有一把铁钩在骨缝里来回钩动,我坐卧不宁。每当此时,父亲便蹲伏在我的床前,一手扶了我的左臂,一手攥着我的右手,满脸关爱和痛惜地望着我,轻声地说:“小点儿声叫啊,看,把人家都吵醒了。”如此反复几次,最后总是父亲把我抱下楼去了事。

那时医院里还没有暖气,病房里生了一个小煤炉取暖,只能算是不太冷而已,走廊里就冷得刺骨了。每次父亲抱我下楼,我便在走廊里观看两壁上张贴的彩色宣传画。其时打倒“四人帮”不久,所有的宣传画都是为配合形势张贴的,一个个夸张变形的人物在墙上张牙舞爪,颇为有趣。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一枝大笔从天而降,笔尖寒光四射,万钧雷霆一般刺向四个抱头鼠窜的小人。其中一个女的满脸横肉,带了一幅大大的眼镜。父亲一手抱了我,一手指点着画上的人物:这是江青,她是个白骨精;这是张春桥,狗头军师……我似懂不懂地听着,一边幼稚地根据父亲的讲解和画面想象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形象,一边眯着眼睛躲避着从门外吹进来的寒风,不知不觉竟忘了疼痛,伏在父亲肩头沉沉睡去;再睁眼时,通常已是满屋的阳光了。

那一晚我很早就睡了。可是不到半夜,我便又一次痛醒过来。父亲坐了一个矮凳,趴在床头,一双手搁在脸下,和我的脑袋那么近的靠在一起。只是微微的一声呻吟,父亲便惊醒了。他忽的抬起头来,尚未回过神来似的,愣愣地盯了我片刻,才低低的声音问:“怎么?又疼了?”

我“唔”了一声。

父亲轻轻地叹一口气说:“来,我再抱着你看画去!”

父亲抱了我走出病房,又沿着楼梯往下走。

“一、二、三……”我偎依在父亲的肩头,一边隔着父亲宽厚的脊梁望着他的那双大脚踩上又离开一层接一层的楼梯,一边默默地数着数,我知道当我数到“十二”的时候,父亲会拐一个弯儿踏上另一道楼梯。

“十二!”我大声数出来。

“啥?”父亲吃了一惊,显然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正在这当口,电灯突然灭了,楼道里骤然一团漆黑。可能是猝不及防吧,父亲脚下一晃,猛然打了个趔趄。我的断臂撞在了墙上,我忍不住“哎哟”一声。黑暗中,我听见父亲焦急的声音:“碰哪儿啦?碰哪儿啦?”我还没来得及做声,父亲已经把我放在了地上。感觉中,父亲蹲在我的对面,一手扶着我的肩背,一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断臂,分明的,我感觉到父亲的全身都在发抖。

“这么小,就让你受这么大罪,要是,要是我能替你,那……我,我可惜替不了你啊!”我听见父亲哽咽着说。刹那间,一股暖流倏地袭过了我的全身,我轻轻地叫了一声“爹”,声音也哽住了。

“刷”的一下,电灯又亮了,就在这一瞬间,我看见父亲脸上两串泪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我已为人父。每次见到父亲笑嘻嘻地瞅着两个孙子疯闹的情景,一种强烈的幸福感便从心底油然而生。

啊!父亲,我该怎么报答您的恩情呢?

爱的天空

儿女都是父亲心中的最爱。母爱是涓涓流水,我们总感觉到她的温柔;而父爱常深藏心底,像莽莽群山中的矿藏,不易发觉,甚至难以理解。于是,对于父亲,我们总是忘了表达。敬畏到爱的距离有多远,说声我爱爸爸有多难?认识父爱,只等着你将爱释放。

纸钢琴

◆文/乐靓

几天后,父亲拿出一块木板,上面贴着厚纸,画着键盘。父亲说:“爸爸没用,本来想给你买一架钢琴……”女儿第一次看到了父亲的泪水。


女儿酷爱音乐。

每天清晨对面阳台上响起琴声,她便痴痴地趴在阳台上静静地听。她多想有一架钢琴……不,哪怕能摸一摸,坐上去弹一次也好啊!

一天,父亲来到阳台,看到女儿趴在阳台上,十指在阳台上跳跃着,便有了一桩心事。

女儿从没见父亲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的总是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女儿知道应该铆足劲儿学习。她想,将来一定要考上音乐学院,那样,就可以天天弹钢琴了。

父亲似乎比以前忙了许多,每天很早就出去,很晚才回来,裹着一身泥灰倒头便睡。

日复一日,女儿不知父亲为何如此拼命,只知道父亲的白发她已经数不清了。

年复一年,5年过去了,女儿考上了最好的高中。

父亲去银行取了存款,一路陶醉在喜悦之中,却不知道背后跟着一双邪恶的眼睛。他来到商店的一架钢琴前,这是一架漂亮的立式钢琴,标价1.8万元。“够了”他想。于是叫来售货员。当他满怀欢喜地将紧拽在手里的工具包打开时,一条被刀划开的口子凝住了他的笑容。

父亲茶饭不思,一下子憔悴了。几天后,父亲拿出一块木板,上面贴着厚纸,画着键盘。父亲说:“爸爸没用,本来想给你买一架钢琴……”女儿第一次看到了父亲的泪水。“爸爸!”女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什么都明白。

她坐过去,十指轻快地跳跃在“琴键”上,周身沐浴着暖暖的父爱,心中响起了父爱谱写的旋律,她泪流满面,如痴如醉。

爱的天空

父亲外表是坚强的,但每一位父亲的心中都有最柔软的一部分,那就是浓浓的父爱。当你对父亲持续的忙碌与奔波感到不解时,请不要埋怨他忽视了你。因为,他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多给你一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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