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在散场后等你

第八章 我在散场后等你

我一直都不喜欢母亲,总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忙碌的人。我记得年少的时候,小城里放电影或者有戏班子来,她从来都不会有时间陪我去。她总是把我送到电影院门口,为我买好票,而后便逆着来陪孩子一起看电影的家长,往外走。偶尔回头,看到我还站在那里,不满地看着她的背影,便会一挥手,重复那句千篇一律的话:我在散场后等你。是的,她唯一能够给我的,就是在散场后的电影院门口,等我从人群里挤出来,而后用自行车载着我回家。此外,她再也不肯为我付出更多的时间。

那年小城里来了难得一见的木偶戏演出。是我最喜欢的安徒生的《睡美人》,为了吸引观众,剧院推出亲子特价票,只要有父母陪着,票一律打7折。周围的同学几乎都有父母相陪,唯独我,在用尽了软磨硬泡的办法后,依然无法将她说动。她照例是淡淡一句话:“妈妈忙,我给你钱,自己去看吧,散场后我在门口的红色柱子旁等你。

我终于没有告诉她,这是老师布置的任务,需要写一篇与父母去看木偶戏的观后感,而且文章一定要包括与父母讨论后得出的结论。父亲去世后,她反而愈加地忙,忙着工作,忙着做饭洗衣,忙着看生病的姥姥;或者,忙着为我找一个又一个的继父。那晚她送我去剧院的路上,有一个笑起来很难看的女人,拦住她,说,又有一个合适的对象,有没有时间,见上一面?她看看一旁神情冷淡的我,为难地笑笑,说,回头再说吧。这句话,让我最终放弃了在剧院门口,再一次劝她进去的想法。她有她的亲要相,我也有我的戏要看,彼此互不干涉,各自走路吧。

她在剧院门口,为我买了一个烫手的红薯,说,好好看,看完给妈妈讲讲。我接过她手中的票,不睬她,随了人流便进了影院,任她站在那里,高喊着:“安安,红薯!”那场戏,我看得漫不经心。我的左边,坐着班里最骄傲的白天鹅苏小婉,她扎着牛气冲冲的小辫,跟妈妈分享着一袋香喷喷的爆米花。偶尔,她还会撒娇地坐到妈妈的腿上去,高昂着头,用一缕余光得意地瞥着我。而我的右边,则是小霸王陈铠泽,他几乎一整场戏,都与他的爸爸喋喋不休地讨论着。我知道他那只是故作姿态,谁不知道他作文是全班最烂的呢?

可是,又有谁在意苏小婉是在冲我炫耀,陈铠泽是为了打击作文每次都得最高分的我呢?我只知道,周围的同学,都有父母陪着,而我,却是孤零零地坐在靠近走廊的位置上,冷冰冰地接受着外人同情的视线。睡美人终于被王子吻醒的时候,全场的观众,都站起来欢呼。陈铠泽甚至张扬地站到了座位上,用放肆的踩踏声,吸引周围人的注意。谁都明白,他不过是为了让人看到威风的老爸,制服上耀眼的几道红杠罢了。而苏小婉则装作不在意地,大声地问我:嘿,安安,你妈妈怎么没和你坐一起啊?

我在这样的喧闹里,悄无声息地挤出人群,出了剧院。我想我宁肯完不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也不再要这样鲜明的挑衅和嘲弄。

初春的夜晚,依然很冷,我只轻轻推了下门,便又立刻关上了,看看墙上的时钟,距离结束和演员谢幕,还有十几分钟。而母亲,或许还没有相完她的亲吧。空荡荡的厅堂处,只有两个女人,在八卦别人的家长里短。片刻后,其中一个,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后便淡淡说了一句:那个棉厂的女工又站在风道里,陪她剧院里的女儿,看戏来了。而另一个,则边织着毛衣,便不屑地回道:听说她丈夫去世了,干吗不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这样也省得连一张电影票都不舍得为自己花了。

我的心,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我一步步地,艰难地朝门口走过去,而后慢慢地掀开厚厚的棉布帘。风呼呼地灌进我的衣服,借着门口微弱的路灯,我看见她,站在剧院的一根柱子后面,蜷缩着身体,不住地踱来踱去。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掀翻了她的衣领,甚至几欲将瘦弱的她,刮倒在地。

她原来一直都在骗我,所有忙碌的理由,都只是为了,能够省下一张票来,哪怕,这点钱,只能够为我买一支笔。而我,只顾得抱怨于她,却忘了,其实她一直都在用谎言,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的自尊。

我流着眼泪,朝她走过去,她看见我,即刻迎上来,说,戏一定很好看,瞧,你脸上现在还残留着眼泪呢。我抱住她,将剩下的泪水,全都擦到她的衣服上。她拍着我的肩膀,说,安,别哭,你看你的红薯还在我怀里,热着呢。

我坐在她的后车座上,吃着濡甜的红薯,第一次觉得,她的脊背,原本是一片最温暖的向阳的山坡,只是我走了那么久,才从背阴处,看到那一片温情的阳光。

小孩雨晴是姐姐4岁的女儿。我每次回去,她都要用半天的时间,躲在妈妈身后悄无声息地审视我。我用百元的钞票诱惑她,用牛肉干吸引她,用剥开的奶糖勾她的口水,她都不为所动,至于那些要为她买电动玩具或者书包画册的空头支票,在她这里,更起不了多少的作用。她照例在外婆身后羞涩地看我,对于大人略带生气的没有礼貌的评价,置之不理。

但不过是小半日,她便小姨东小姨西地跟我热烈起来。甚至我去厕所,她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有时候遍寻不到,她还会着急,问妈妈,是不是小姨生了她的气,躲起来不肯见她了呢?大人便骗她,说,是呢,谁让你不肯好好吃饭,来回乱跑呢,如果你安静坐下来,小姨看见了肯定高兴,就愿意陪你玩了。她果然一言不发地在沙发上坐定了,不再四处乱走,两手还像在幼儿园里一样,放在身后,似乎,前面时刻有小姨的眼睛在注视着她。我常常忘了去找她,让她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上许久,最后终于熬不住了,上楼敲我的门,哀哀凄凄地说,小姨,你是不是真的生我气了呢?我忙着自己的事情,便应付她说,哪能呢,小姨那么喜欢你。这样敷衍的一句,每每都让她快乐地蹦下楼去,并将原话转告给妈妈和外婆。

大人们常常逗她,说,牛肉干和新书,你更愿意让小姨给你买哪一种呢?贪恋牛肉干的她,想也没想,便说,要牛肉干!大人们便笑话她,就知道吃,将来可怎么去北京上大学呢。说完了又费力劝她:老师最喜欢读书的孩子,吃牛肉干的,上课一律要敲教鞭。她大约被吓住了,想了片刻,在大人再一次发问的时候,很不情愿地说了一句:那就要新书吧。大人们高兴她终于开了窍,但她却悄悄趴在我怀里,小声说:雨晴最喜欢吃小姨买的牛肉干了。我笑着和她拉钩,也悄声回复她说,好,下次小姨还是买牛肉干给你,书让外婆读去。

我给她的两张百元大钞,外婆拿出5张一元的给她来换,她立刻笑嘻嘻地接受了,又像是得了很大的便宜一样,炫耀给妈妈看,说,还是外婆给的钱多。妈妈笑话她傻,她不承认,还反驳说,老师告诉的,五块糖比两块糖多。

她在幼儿园里,因为一个玩具,与一个小男孩发生争执,男孩将她一把推倒在地,她站起来,上去咬了男孩胳膊一口。老师过来,批评她,她却一声不吭,任那个小男孩恶人先告状。等到放学后,老师又在妈妈面前说她的不友好,她依然不反驳,只是等老师一转身,她这才眼泪汪汪地告诉妈妈,是那个小男孩先推倒了她。妈妈训斥她,现在说有什么用,为什么不早告诉老师呢。她在后车座上咬了咬下嘴唇,还是重复那一句话:是他先推倒我的。

幼儿园里表演节目,因为人多,没有给老师送礼的她,便被刷了下来。年轻势利的女老师在家长们来观看演出的时候,看到她缩在妈妈怀里暗自神伤,便过来慰藉,说,给雨晴也化一下妆吧。妈妈有些不悦,说,雨晴不表演,化妆做什么呢?老师尴尬笑笑,圆场说:是雨晴自己不喜欢表演呢。雨晴却在这时,不顾女老师使眼色讨好自己,张口说:妈妈,我也想和同学们一起表演节目。老师变了脸色,转身走开,她却在妈妈怀里当着很多家长的面,嘤嘤哭泣,不断地说,妈妈,我也想上台唱歌,我唱歌可好听呢。那场演出,妈妈抱着她,至始至终,板着一张脸;老师则时不时地瞥一眼过来,碰到妈妈的白眼,即刻又转移开视线。而小孩雨晴,则在哭过一阵后,看到同学们兴奋地在台上又唱又跳,很快地破涕为笑,一个劲地告诉妈妈,哪个小孩平时不好好吃饭,哪个小孩又喜欢给她分享糖块,或者水果。

我每次离去,她送我到路口,总会泪眼婆娑,问我,小姨什么时候再来,给雨晴带牛肉干吃啊。我哄她说如果好好学习,小姨下个月就给她寄牛肉干来。可是每次都等不到下个月,我在电话里找她说话,她都躲在妈妈怀里,死活不肯开口喊一声小姨。

她已经全然忘记了大人要她好好学习换取牛肉干吃的良言,再次成为那个羞涩的小孩雨晴。

我的一个朋友,有一年困顿,在北京混到连饭都吃不上。落魄中幸遇一个文化商人,不过是交谈几句,就热情为朋友引荐了一份工作。虽然工作很是辛苦,但可以免费吃饭和住宿,极大地减轻了朋友的生存压力。朋友是个重恩情的人,第一个月的工资,花去大半,给商人买了一份礼物送去。商人起初并没有看重朋友,觉得只不过是个落难的北漂青年,出于同情,搭一把手而已。况且,朋友也没见有丝毫可以声名显赫的迹象,于他不过是个过客。但朋友还是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提礼表示自己的一份心意。

这样淡淡相交了两年,有天商人突然打来电话,说因为自己的小公司从银行的贷款延迟,不知能否暂借3万元,并且许诺一个月后就会还上。3万元对商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之一毛,但在那时的朋友,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几乎相当于他所有的存款。有人知道了便劝朋友小心为好,因为隐约听说商人的小公司似乎在负债经营。但朋友却是什么也不顾,很义气地便将3万元送到商人的手中。一个月后,便听说,商人的公司倒闭,他不仅携了所有款逃走,而且从亲人朋友处骗来的钱也一分未还。人人都以为朋友会后悔,没曾想他却是淡淡一笑,说:我宁愿受骗,也不愿自己忘记那只雪中送炭的手,情谊比之于欺骗,前者更能击中我的心灵。

还有我昔日的一个同事,曾经很深地爱过一个女孩。这个女孩也确实给了他一段纯美芳香的爱情,那时我们人人都羡慕他,那么美且聪明的女子,竟是让平凡的他追上了。后来这女孩考入浙江的一所大学读研,两个人至此便天南海北地隔开来。但同事对她的爱,依然是热烈浓郁。但外人却是看得出,女孩开始日渐疏远于他。有与她同所大学的熟人,传她其实爱恋上一个英俊有又成就的男人。但同事从来不相信这些,照例给她一封封写信,邮她喜欢的衣服和零食。

一年后,我们许久没有见过的那个女孩,突然过来找他,脸上是少有的蜜意柔情。我们以为她后悔了,要与朋友重修旧好。后来才知是女孩的父亲得了重病,急需人来照顾,无奈女孩需要读书,无法亲自照料。那段时间,同事像初恋时一样快乐,尽管工作那么忙,还是每天去陪床,夜半起来给老人擦洗弄脏的床单。一次次手术需要的钱,他连想也不想,就去提款。等到老人终于康复,他几年攒下的钱也所剩无几。但也就是我们最该听到他的喜事的时候,女孩提出了分手;而且连让同事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就与那青年才俊定了亲。我们纷纷地去安慰同事,他却依然平静如昔,说:飞蛾明知道是火,还是前赴后继;爱情也是如此吧,我知道她已爱上别人,但我对她的爱,还是让我甘心为她虚假的一点真情,倾尽所有。

而我的妈妈,是不是更是傻呢?她在我6岁那年被车撞断腿的时候,闲谈中听人说十几里外的山上庙宇,如果人每日都去捐些香火钱,心内所有忧虑即会一一消除。她果真天天骑车过去,求神保佑我早日康复,而且千万不要留下难看的疤痕,因为她心爱的女儿,还要跳舞,还要穿漂亮的裙子。等到后来才知,那不过是别人开的一个玩笑,但妈妈却是丝毫不后悔,说,即便是当时人骗我钱财,我也会毫不犹豫去给的。

我20岁正读大学的时候,喜好开玩笑,愚人节那天,突然想逗父母玩,便说下午坐汽车回家去吃晚饭,说完了便没心没肺地忘记了,随朋友去上通宵网。那时没有手机,同学皆不知道怎么与我联系。是后来一个网上遇到的同学,告诉我,妈妈已经通知了所有认识的人,帮忙四处找我,以为我在路上出了什么危险,否则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到家?尽管好多同学都安慰她,这可能只是一个愚人节的玩笑,因为我两个星期回一次家,基本成了惯例,突然打破,肯定是个谎言。但妈妈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等到见到我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流着眼泪笑出来,说:看到你,妈妈就放心了。她竟是对我的玩笑,连一句责备都没有。

这样的欺骗,充斥了我们的生活,那不相干的人碰见了,都会愤恨难过;可是沉浸在爱与感恩中的那个人,却是浑然不觉;他们一次次受骗,又一次次用心中的那份善,将欺骗消解,只留下一抹温情,给他所执拗坚信的东西。

我与许蝉是在大学时相识的,我们那时都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勤工俭学,时常在一起帮着系里的老师整理资料,或者做做校对。只不过,我纯粹是为了应付父母,让他们看到我这个傻丫头,不再如以前那样好吃懒做,让他们头疼。而许蝉,则完全是挣钱的目的。她来自西部一个贫穷的山区,我和父母几乎每天都通一次电话的时候,她还只能靠写信与家人保持联系;而且每年除了寒假在家待上十天左右,基本都是在学校里度过的。母亲心疼孤身在外的许蝉,便时常让我给她捎些东西,每隔一两个月,还会开车过来,接我们回家解馋。所以不过是半年,我和许蝉,便成了最铁的朋友。铁到她需要钱时,我会直接把存折密码告诉她,让她拿了去取;铁到得知我也暗恋同一个男生时,她立刻抽身退出,又故意制造种种“偶遇”,为我的这段爱恋开荆劈棘。

我记得有一次缴纳学费时,许蝉的母亲生病住院,不仅把刚刚凑齐的学费全部花掉,而且还欠下了一大笔钱。而按照规定,学校只能给许蝉减免一部分学费。当我得知许蝉因为此事独自一个人哭了一场时,我把她恶狠狠批了一通,随后便交给她4千块钱,笑说,这是我借给你的,记住哦,归还期限是一万年。许蝉在我的嘻笑里,却是抱住我,再一次用丰沛的眼泪,把我的心哭到也变成了汪洋大海。

这笔钱,许蝉在毕业之前,当然没有能力还上,但她却是用加倍的好,来偿付我的这份友情。我偶尔一次提起喜欢吃哈密瓜,她就在那个暑假,专程跑回家去,从自己家里摘了最大的两个,连夜坐火车背了回来。我抱怨冬天洗衣服不方便,她不与我打招呼,便悄无声息地将我的一堆脏衣服,全都洗得干干净净。我懒得做值日,许蝉便必定在我值日那天,陪我将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之后,才赶去上课。而我每月必经的痛苦里,许蝉更是对我呵护备至,细心到我的一个眼神,她便知道我想要喝水还是吃药。常有同学开玩笑说,即便是男朋友,也比不上许蝉对你好呢。而我,也曾经对一个追我的男生说,你要是没有许蝉对我一半好,便趁早隐身吧。后来那男生果然是在许蝉的体贴温柔里,知难而退了。

成绩优秀的许蝉,在毕业后,被学校保送北京一个重点大学读研;而我,则因为懒惰成性,大学四年碌碌无为,最终是在父母的帮助下,进了一家银行工作。在读研的三年里,许蝉依然没有将我忘记,我们彼此通过网络和电话,频繁地联系着。直到后来我开始谈恋爱,许蝉也有了一段美好的爱情,那份饱满的热情,才慢慢转移到了男友身上。许蝉在研究生结束的那一年,没有吱声,便将4千元汇给了我。而我,也没有吱声,用这钱买了机票,独自飞去了北京,祝贺她顺利找到了工作。

已是3年没有见面,许蝉执意要我留下来陪她多住几天。三年的时间,并不长,但却很鲜明地,在我们身上刻下了印痕。许蝉再不是那个羞涩自卑的女孩,她不仅结交了许多比我优秀许多倍的朋友,而且思维和观念,都与在小城市的我,有了很大的差别。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又傻又笨的“无知”少女了;我与许蝉喋喋不休谈起的,除了房子车子和钻戒,便是周围人的收入,自己的风光与得意。第一顿饭,我那么迫切地将自己男友显赫的家境,及工作的前程,眉飞色舞地讲给许蝉听。我以为许蝉会像以前一样,将我的每一句话,都认真地倾听,且记到心里去;但她却是眼神飘忽,神情淡然,甚至屡次在我说到最兴奋的时候,将我打断。而与许蝉的几个精英朋友吃的第二顿饭,我则成了配角。但为了显示我和许蝉的交情深厚,我还是在她的朋友们面前,卖弄了许多证实我们之间友情坚不可摧的往昔。这其中,就包括我曾借过许蝉N次钱,并赞助了她一次归期一万年的学费。她的朋友,在我讲述的深情厚谊面前,皆投来或深或浅的钦佩的目光;但许蝉的脸色,却是日渐黯淡下去。最终,她冷冷将我打断,说,那些过去的旧事,提它干吗,还是谈些更有意思的话题吧。这一句,却是将我所有的热情,瞬间便熄灭掉了。

我终于决定提前几天返回,而许蝉,亦没有如往昔那样,盛情挽留。她只是轻轻哦一声,便回说:那也好,我们都挺忙的,以后有机会,再相见吧。再相见的机会,我们彼此都明白,其实,是愈加地少了。或许,将这份情谊,放到回忆里,是更完美的方式。人都说相见不如怀念,原来真的是这样的。

坐火车回来的路上,我想起那个在许蝉面前,夸夸其谈到唾沫飞溅的自己,想起我这样忙不迭地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露给朋友,不过是因为,我的心底,是自卑的。曾经比我相差很多的许蝉,一旦飞到我的前面去,且将我远远地落下,最无法忍受的人,反而是我这个自称是她最铁的朋友。而一段在不平衡里,原本完好无损的情谊,走到今日,终于因为一个人的惶恐,和另一个人的遮掩,生了难堪的裂痕。

那曾经代表着我们至高情谊的恩情与回报,就这样一转身,漠然拦住了我们牵手同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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