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彩色玻璃片飞一会儿
—《金陵十三钗》观后感
砰,一声尖利的枪响,文彻斯特教堂好看的七彩窗玻璃在子弹的撞击下,四处飞溅。玻璃们在空中飞舞,犹如惊弓之鸟,慌不择路,却依然不失优雅,飞起,停格,慢慢坠落,好看的“羽毛”在阳光的折射下,五彩缤纷,炫人眼目……
这是张艺谋在《金陵十三钗》中几次出现的慢镜头,像在分解玻璃被击碎后自由落体的过程,手法有点抒情,由此,人们适时地从战争的血腥恐怖中得到了一丝喘息。
如果说,让彩色玻璃片飞一会儿,是张艺谋在《金陵十三钗》中留给我们的五光十色的感觉。那么风尘女子娉娉婷婷、风姿摇曳的“猫步”—且称之为“让女人的屁股摇一会儿”,则更加“风景”感十足。我终于知道原来女人走路也可以走得那么美,那么勾魂的。我甚至怀疑,张艺谋在读到严歌苓的原著时,眼前就已经跳出了这一组“让女人的屁股摇一会儿”的画面了。由此,当机立断,买下《金陵十三钗》的版权。
的确,从小说《金陵十三钗》到电影《金陵十三钗》剩下的就是十三个风尘女子临危调包这件事了。自然这是故事的基础,是母体,有了这中心事件,也就支撑起了电影的框架。然而小说之所以吸引张艺谋的应该还有一个元素:妓女。张艺谋是个特别有色彩感、镜头感的导演,他知道妓女能给他带来什么。因为妓女,出格一点便顺理成章了;因为妓女,就不能太良家妇女了;因为妓女,她们紧裹在旗袍里的好看的屁股便名正言顺地摇曳起来,袅娜起来了。于是,风景有了,风情也有了。
很多人质疑张艺谋,认为当年日军占领南京,有22名西方人自愿留在南京,成立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保护了25万南京百姓。还有2名西方人,在城外的一个难民营,保护了3万多难民。张艺谋不正面反映当年的事件,却拍什么妓女的义举,完全是哗众取宠,篡改历史。
这样的质疑未免有失公允,因为这是艺术作品,是故事,不是史记,不是报告文学,既允许虚构,也允许写妓女,就像反映二战的许许多多电影,可以是《辛德勒名单》《奥斯维辛大逃亡》,也可以是《柏林的女人》《流浪艺人》……,有人要写真实的经历,尽管写,但倘拍成故事片,也难免虚构,因为生活中没一件事是可以原封不动搬银幕上的。
张艺谋说,《金陵十三钗》这样的本子百年一遇,这话我爱听。任何导演,哪怕有点过气的陈凯歌,拿到《金陵十三钗》的本子也应该可以拍出不俗的效果。
都知道电影是门视觉艺术,但再视觉也总得通过故事和人物来演绎和展现,所以我们常说剧本、剧本,一剧之本。然而在中国,编剧的地位太低微了,都以为靠题材,靠演员,靠色彩,就可以捣鼓出一部好电影,而结果往往是形式大于内容,比如《英雄》,比如《满城尽带黄金甲》……。相对来说,倒是冯小刚拍的那些电影结构完整、语言诙谐,文学性强,说明他对剧本下了功夫。
电影应该是文学的,而不仅仅是题材的、色彩的,或光是技巧的。
这回张艺谋是痛下了决心,让严歌苓执刀编剧,足足花了四年时间,修改了56稿,最后大概还是刘恒出马才搞定。这几年的功夫花得值得,我们终于从他那儿欣赏到了一部难得的好电影。
约翰和玉墨的主要交流(任务不明)、豆蔻的结局、李教官的故事(无法进入)……这些都是我从网上看到的,张艺谋和刘恒、严歌苓在讨论剧本时写在黑板上的话题。从中我们似乎找到了答案:为什么《金陵十三钗》的情节那么紧凑、环环相扣,又快慢有序、详略得当;为什么那些人物又都那么生动、有戏,富有层次。因为他们最深程度地赋予了电影的文学元素。
入殓师约翰和玉墨从开始的讨价还价,到最后的“现在就带我回家”,这过程入情入理,让人心悦诚服。他们的结合是必然的,没有一点勉强和人为的痕迹。所以影片最后玉墨和约翰的分别,尽管没一句台词,却让人心里不忍。
玉墨的妩媚,大概是中国女演员中最入骨的一个了,演足了秦淮河风尘女子的风情,天生尤物,真不知张艺谋是怎么发现并调教出来的。
还有身为国军的李教官,他看到女学生在教室外,听这群小羊羔在晚祷时唱赞美诗,那犹如来自天堂的声音,那么清纯,又是那么无依无靠、孤立无援,不禁默默流泪,此时,我也泪崩了。我知道他将离开这相对安全的教堂,外面日军在肆虐,他这一走必死无疑,然而为了这些女孩子哪怕只是片刻的安全,他将勇敢地担当起一名军人的职责……这样的画面是电影的,更是文学的,因为它开掘了人物的内心,开掘了真善美。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呀,诸公各位静呀心静静心呀,让我来唱一支秦淮景呀……
很享受这些秦淮河女子带给我们的风情万种的《秦淮景》,我甚至喜欢上了她们说的南京话。
让彩色的玻璃片再飞一会儿吧,这世外桃源般的感觉,是张艺谋带给我们的一份享受。
20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