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孩子的生活不仅结实了我的身体,还练就了我的胸怀。

我三岁时的那个夏收季节,母亲因身体不好躺在床上养病,张妈忙着晒场上的稻谷,无暇照顾我。我肚子饿了,就跑到张妈的房内偷吃甜大米糊糊,渴了就喝灶房锅里的洗碗水,吃饱喝足就感到有点困了,于是躺在地上睡着了。

我的手上脸上沾满了甜糊糊,成了老鼠最好的晚餐,连舔带咬,竟将我的左耳咬出了一个缺口。

掌灯时分,张妈拖着疲乏的身子进房休息时,却不见床上有我,顿时慌了神,速报主人。我妈也慌了,让佣人打起灯笼到处寻找,最终在张妈的房门后找到满脸是血的我。

我竟然被老鼠咬后仍在安然入睡。

妈妈见到我这个模样,先是惊讶,后是叹息,让张妈将我脸上的血擦洗干净,把我放到床上,说:“孩子,委屈你了!”我睁开迷蒙的双眼,见母亲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儿滚滚而下,泪水滴在我的脸上,心头感到热乎乎的,一下子扑到母亲的怀里,母亲紧紧抱着我,痛哭了一场。

在我懂事之后,祖母闲聊时,经常提起我被老鼠啃耳朵的事。祖母脸上的表情是淡淡的,像与自己毫无干系,没有忧伤,没有眼泪。也像我五十多年以后,告诉自己尚未成人的孙子辈时一样,心情平静,语气平缓,如同讲别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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