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诗

明诗

大舜云:“诗言志,歌永言。”[1]圣谟所析,义已明矣[2]。是以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舒文载实,其在兹乎[3]!诗者,持也,持人情性[4];三百之蔽,义归无邪,持之为训,有符焉尔[5]。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6]

昔葛天乐辞,《玄鸟》在曲[7];黄帝《云门》,理不空绮[8]。至尧有《大唐》之歌[9],舜造《南风》之诗[10],观其二文,辞达而已[11]。及大禹成功,九序惟歌[12];太康败德,五子咸怨[13];顺美匡恶,其来久矣[14]。自商暨周,《雅》《颂》圆备[15],四始彪炳,六义环深[16],子夏监绚素之章[17],子贡悟琢磨之句[18],故商、赐二子,可与言诗[19]。自王泽殄竭,风人辍采[20];春秋观志,讽诵旧章,酬酢以为宾荣,吐纳而成身文[21]。逮楚国讽怨,则《离骚》为刺[22]。秦皇灭典,亦造仙诗[23]

汉初四言,韦孟首唱,匡谏之义,继轨周人[24]。孝武爱文,《柏梁》列韵[25],严马之徒,属辞无方[26]。至成帝品录,三百馀篇[27],朝章国采,亦云周备[28],而辞人遗翰,莫见五言,所以李陵、班婕妤见疑于后代也[29]。按《召南·行露》,始肇半章[30],孺子《沧浪》,亦有全曲[31];《暇豫》优歌,远见春秋[32];《邪径》童谣,近在成世[33];阅时取证,则五言久矣[34]。又《古诗》佳丽,或称枚叔[35],其《孤竹》一篇,则傅毅之词[36],比采而推,两汉之作乎[37]?观其结体散文,直而不野,婉转附物,怊怅切情,实五言之冠冕也[38]。至于张衡《怨篇》,清典可味;仙诗缓歌,雅有新声[39]

暨建安之初,五言腾踊,文帝、陈思,纵辔以骋节[40];王、徐、应、刘,望路而争驱[41];并怜风月,狎池苑,述恩荣,叙酣宴[42];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43],造怀指事,不求纤密之巧;驱辞逐貌,唯取昭晰之能[44];此其所同也。及正始明道,诗杂仙心,何晏之徒,率多浮浅[45]。唯嵇志清峻,阮旨遥深,故能标焉[46]。若乃应璩《百一》,独立不惧,辞谲义贞,亦魏之遗直也[47]

晋世群才,稍入轻绮,张、潘、左、陆,比肩诗衢[48],采缛于正始,力柔于建安[49],或析()文以为妙,或流靡以自妍[50],此其大略也。江左篇制,溺乎玄风,嗤笑徇务之志,崇盛亡机之谈[51],袁、孙已下,虽各有雕采,而辞趣一揆,莫与争雄[52],所以景纯仙篇,挺拔而为俊矣[53]

宋初文咏,体有因革,庄老告退,而山水方滋[54],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55],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此近世之所竞也[56]

故铺观列代,而情变之数可监[57];撮举同异,而纲领之要可明矣[58]。若夫四言正体,则雅润为本;五言流调,则清丽居宗;华实异用,惟才所安。[59]故平子得其雅[60],叔夜含其润[61],茂先凝其清[62],景阳振其丽[63]。兼善则子建仲宣[64],偏美则太冲公幹[65]。然诗有恒裁,思无定位,随性适分,鲜能圆通[66]。若妙识所难,其易也将至;忽之为易,其难也方来[67]。至于三六杂言,则出自篇什[68];离合之发,则萌于图谶[69];回文所兴,则道原为始[70];联句共韵,则《柏梁》馀制[71];巨细或殊,情理同致,总归诗囿,故不繁云[72]

赞曰:民生而志,咏歌所含[73]。兴发皇世,风流《二南》[74],神理共契,政序相参[75]。英华弥缛,万代永耽[76]

注释:

[1]《尚书·舜典》:“帝(指舜)曰:‘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左传·襄公二十七年》:“诗以言志。”《尧典》晚出,《左传》所言,当在其前。许慎《说文解字》:“诗,志也,从言,寺声。”古文作,段玉裁注:“左从古文言,右从之,省寸。”

[2]圣谟,谟,谋略;圣谟指圣人典籍的训导。

[3]《毛诗大序》:“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孔颖达《正义》:“诗者,人志意之所适也。虽有所适,犹未发口,蕴藏在心,谓之为志,发见于言,乃名为诗。言作诗者所以舒心志愤懑,而卒成于歌咏,故《虞书》谓之‘诗言志’也。”诗言志,是说明诗歌的本质是人心灵世界的展示,中国古代比较强调文学是人的主体意识之体现。舒文,指用语言表达出来的诗体形式,载实,指诗人内心的情志。

[4]《诗》纬《含神雾》:“诗者,持也。”孔颖达《正义》释云:“为诗所以持人之行,使不失队。”失队,即失坠,丧失。诗歌可以扶持、节制人的性情,使它不至于随意泛滥,而符合儒家礼义,和《毛诗大序》所说“发乎情,止乎礼义”含义相同。

[5]《论语·为政》:“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孔颖达《正义》:“诗之为体,论功颂德,止僻防邪,大抵皆归于正,于此一句可以当之也。”《论语》包咸注:“蔽,犹当也。”当,有概括的意思。有符焉尔,是说把诗解释为“持人情性”是符合孔子的意思的。

[6]七情,指人的喜、怒、哀、惧、爱、恶、欲,七种不同感情。《礼记·礼运》:“何为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礼记·乐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夫民有血气心知之性,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起物而动,然后心术形焉。”中国古代认为人的七情本是蕴藏于心的,由于受到外物感触,才由静变动,并借助于声音节奏和语言文字表达出来,这是自然而然的结果。陆机《文赋》:“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物色》篇:“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辞以情发。”锺嵘《诗品序》:“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

[7]《吕氏春秋·仲夏纪·古乐》篇:“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一曰《载民》,二曰《玄鸟》,三曰《遂草木》,四曰《奋五谷》,五曰《敬天常》,六曰《建帝功》,七曰《依帝德》,八曰《总禽兽之极》。”这是说明诗歌起源非常之早,远古时代人们为了表达和自然斗争、获取生活资源时就已经用诗、乐、舞来表达自己的生活和感情。

[8]云门,传说是黄帝时代乐舞。《周礼·春官·大司乐》:“以乐舞教国子,舞《云门》《大卷》。”郑玄注:“黄帝曰《云门》《大卷》。……言其德如云之所出,民得以有族类。”绮,应从唐写本为“弦”。理不空弦,是说《云门》乐舞按理说不会只有乐曲,必定有歌词。郑玄《诗谱序》孔颖达《正义》:“大庭有鼓钥之器,黄帝有《云门》之乐,至周尚有《云门》,明其音声和集。既能和集,必不空弦,弦之所歌,即是诗也。”

[9]唐写本“唐”作“章”,这是说唐尧之时有《大章之歌》。黄侃《文心雕龙札记》:“‘唐’一作‘章’。《尚书大传》云:‘报事还归,二年谈然,乃作《大唐之歌》。’郑注曰:‘《大唐之歌》,美尧之禅也。’据此文,是《大唐》乃舜作以美尧,则作‘大章’者为是。《乐记》曰:‘大章,章之也。’郑注曰:‘尧乐名。’”《庄子·天下》篇:“帝有《咸池》,尧有《大章》。”

[10]《礼记·乐记》:“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郑玄注:“其辞未闻也。”后来王肃《孔子家语·辩乐解》载其歌辞:“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或以为后人拟作。《时序》篇:“有虞继作,政阜民暇,‘熏风’诗于元后,‘烂云’歌于列臣。”锺嵘《诗品序》:“昔《南风》之辞,《卿云》之颂,厥义敻矣。”

[11]《论语·卫灵公》:“子曰:辞达而已矣。”意为文辞能达意就可以了。

[12]见《原道》篇注[37]。《尚书·大禹谟》云:“禹曰:于,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孔安国传:“言六府三事之功有次叙,皆可歌乐,乃德政之致。”《原道》篇:“夏后氏兴,业峻鸿绩,九序惟歌。”《时序》篇:“至大禹敷土,九序咏功。”

[13]太康,夏代皇帝启的儿子。五子,是太康的五个兄弟。《史记·夏本纪》:“帝启崩,子帝太康立。帝太康失国,昆弟五人,须于洛汭,作《五子之歌》。”五子之歌,五子所作的五首歌,歌辞载《尚书·夏书》,当是后人伪作。《离骚》:“五子用失乎家衖。”

[14]《孝经·事君》:“将顺其美,匡救其恶。”郑玄《诗谱序》:“论功颂德,所以将顺其美;刺过讥失,所以匡救其恶。”指诗歌歌颂光明、暴露黑暗的作用,渊源久远。

[15]以雅、颂代表《诗经》。圆备,周备。

[16]四始,有两说:《毛诗大序》以风、大雅、小雅、颂为四始,《颂赞》篇:“四始之至,颂居其极。”可见刘勰用此说。《史记·孔子世家》以《关雎》为风之始,《鹿鸣》为小雅之始,《文王》为大雅之始,《清庙》为颂之始。这是汉初传《诗》时鲁诗的说法。彪炳,光辉灿烂。六义,即风、赋、比、兴、雅、颂。环深,周全深厚。

[17]《论语·八佾》:“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启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监,唐写本作“鉴”。素以为绚,有两说:一是说在白色底子上加采饰,一是说用白色给彩色勾边。子夏名商,他从《诗经·卫风·硕人》一诗体会到仁在先、礼在后的道理。按:今本《诗经》中无“素以为绚兮”一句。

[18]《论语·学而》:“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子贡名赐,他从《诗经·卫风·淇澳》中的两句诗,体会到修身养性需要不断琢磨,精益求精。

[19]可与言诗,孔子认为对诗歌的理解必须能引申发挥,联系到仁义礼乐、修养养性,才有资格谈论《诗经》。

[20]《孟子·离娄下》:“王者之迹熄而诗亡。”班固《两都赋序》:“昔成康没而颂声寝,王泽竭而诗不作。”王泽,指贤明君主的政治教化。殄竭,枯竭殆尽。周代自文王、武王而至成王、康王之后,仁政教化逐渐衰落,社会风气逐渐变坏,再也没有采诗观风的制度了。风人,采诗之人。辍采,停止采诗。

[21]酬酢,主客相互敬酒,主敬客称酬,客还敬称酢。宾荣,宾客的荣宠。《左传·襄公二十七年》:“郑伯享赵孟于垂陇,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二子石从(杜预注:‘二子:石印段、公孙段。’)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以卒君贶,武亦以观七子之志。’子展赋《草虫》,(杜预注:《草虫》诗《召南》曰:‘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木既觏止,我心则降。’以赵孟为君子。)赵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当之。’伯有赋《鹑之贲贲》,(杜预注:《鹑之贲贲》诗《鄘风》,卫人刺其君淫乱,鹑鹊之不若,义取人之无良,我以为兄,我以为君也。)赵孟曰:‘床笫之言不踰阈,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闻也。’子西赋《黍苗》之四章,(杜预注:《黍苖》诗《小雅》,四章曰:‘肃肃谢功,召伯营之。烈烈征师,召伯成之。’比赵孟于召伯。)赵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产赋《隰桑》,(杜预注:《隰桑》诗《小雅》,义取‘思见君子,尽心以事之。’曰:‘既见君子,其乐如何?’)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子大叔赋《野有蔓草》,(杜预注:《野有蔓草》诗《郑风》取其‘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赵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赋《蟋蟀》,(杜预注:《蟋蟀》诗《唐风》,曰:‘无以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瞿。’言瞿瞿然顾礼仪。)赵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孙段赋《桑扈》,(杜预注:《桑扈》诗《小雅》,义取‘君子有礼文,故能受天之祜。’)赵孟曰:‘匪交匪敖,福将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辞福禄,得乎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将为戮矣,诗以言志,志诬其上,而公怨之,以为宾荣,(杜预注:言诬则郑伯未有其实。赵孟倡赋诗以自宠,故言公怨之以为宾荣。)其能久乎?幸而后亡。’(杜预注:言必先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谓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谓矣。’……”吐纳,谈吐,发表言论,此指讽诵《诗经》。身文,以为自身之文采。《左传·僖公二十四年》:“(介之推)曰:‘言,身之文也。’”

[22]《史记·屈原贾生列传》:“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按:以下当系司马迁引自刘安《离骚传》。)《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刘勰这里以《离骚》为诗。范文澜《文心雕龙注》引清人郝懿行曰:“按《汉志》以《骚》为赋,此篇以《骚》为诗,盖赋者古诗之流,《离骚》者含诗人之性情,具赋家之体貌也。”

[23]灭典,指秦始皇焚书坑儒,毁灭经典。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始皇三十四年同意丞相李斯建议,“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弃市。”又:“三十六年……使博士为仙真人诗,及行所游天下,传令乐人謌弦之。”

[24]韦孟大约是汉高祖时人。《汉书》卷七三《韦贤传》:“韦贤,字长孺,鲁国邹人也。其先韦孟,家本彭城。为楚元王傅,傅子夷王及孙王戊,戊荒淫不遵道,孟作诗风谏。后遂去位,徙家于邹。又作一篇。”其诗载于此传内。匡谏,匡正规谏。继轨,继承。

[25]《古文苑》卷八《柏梁台》诗:“武帝元封三年,作柏梁台,语群臣二千石有能为七言诗,乃得上坐。”汉武帝喜爱文学,在建成柏梁台时,命群臣和他一起做联韵诗,每人一句,每句押韵,一韵到底,称为《柏梁诗》。顾炎武《日知录》谓出后人拟作,但前代无有疑其为伪者。《时序》篇:“逮孝武崇儒,润色鸿业,礼乐争辉,辞藻竟鹜:柏梁展朝燕之诗,金堤制恤民之咏。”

[26]严,严助;马,司马相如。两人同为汉武帝时人。或以为严指严助之父严忌,或以为刘勰混指严氏父子。当以指严助较妥。属辞,指写作诗赋。无方,没有一定的常规和格式。

[27]据班固《汉书·艺文志》:汉成帝时曾诏光禄大夫刘向校定经传、诸子、诗赋。“凡歌诗二十八家,三百一十四篇。”

[28]朝章,是说属于朝廷的宗庙祭祀等诗歌;国采,是说属于各个地区的诗歌。章、采,均指诗歌作品。

[29]到刘向整理图书,分类编排时,还没有著名文人写的五言诗,所以李陵和班姬的五言诗就被后人怀疑为伪作。刘勰对此是不怀疑的。范文澜《文心雕龙注》说:“彦和之意,似谓三百余篇中不见著名文人作五言诗,非谓三百馀篇无一五言诗也。采自民间之歌谣非辞人所作,而尽多五言,彦和殆未尝疑之也。”最早说李陵之诗是伪作的是颜延之,他在《庭诰》中说:“逮李陵众作,总杂不类,元是伪托,非尽陵制。至其善写,有足悲者。”齐梁时的刘勰和锺嵘均不认为是伪作。锺嵘《诗品序》:“逮汉李陵,始著五言之目矣。……从李都尉迄班婕妤,将百年间,有妇人焉,一人而已。”《昭明文选》载有李陵《与苏武诗》三首。《古文苑》载有《录别诗》八首(其中二首残缺)。班婕妤,汉成帝时宫女,曾受宠,后被冷落,写有五言诗《怨歌行》(或称《团扇诗》),载于《昭明文选》。学者一般认为李陵、班婕妤的五言诗均为后人伪作,约为东汉时作品。

[30]《诗经·召南·行露》二章:“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六句中有四句为五言,故说是“半章”。《章句》:“五言见于周代,《行露》之章是也。”其实《诗经》中《大雅·绵》之九章纯为五言。

[31]《孟子·离娄》篇载有当时的《孺子之歌》,其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歌中两“兮”均为语助词,去掉即为完全的五言诗,故曰“全曲”。

[32]据《国语·晋语》记载,晋国骊姬欲害太子申生,怕里克反对,就让名施的俳优用歌舞去劝说他归附自己。“优施乃饮里克酒,中饮,优施起舞……(乃歌)曰:‘暇豫之吾吾,不如鸟乌。人皆集于苑,己独集于枯。’”四句中有三句为五言。

[33]《汉书·五行志》:“成帝时童谣又曰:‘邪径败良田,谗口乱善人。桂树华不实,黄爵巢其颠。故为人所羡,今为人所怜。’桂,赤色,象汉家。华不实,无继嗣也。王莽自谓黄象,黄爵巢其颠也。”童谣全部是五言,暗示王莽要篡汉。

[34]阅时取证,考察以往各个时代诗歌中五言情况,历史发展证实了五言诗的产生和发展是很久远的了。锺嵘《诗品序》:“夏歌曰:‘郁陶乎予心。’楚谣曰:‘名余曰正则。’虽诗体未全,然是五言之滥觞也。逮汉李陵,始着五言之目矣。”

[35]古诗,指《古诗十九首》,东汉后期无名氏所作五言诗,实际当时流传不止十九首,但是《昭明文选》选入仅十九首。枚乘,字叔。黄侃《文心雕龙札记》:“徐陵《玉台新咏》有枚乘诗八首:《青青河畔草》一,《西北有高楼》二,《涉江采芙蓉》三,《庭中有奇树》四,《迢迢牵牛星》五,《东城高且长》六,《明月何皎皎》七,《行行重行行》八。此皆在《十九首》中。《玉台》又有《兰若生春阳》一首,亦云枚叔作。《文选·古诗十九首》李善注:古诗盖不知作者,或云枚乘,疑不能明也。诗云《驱车上东门》,又云《游戏宛与洛》,此则辞兼东都,非尽是乘矣。”当代学者一般均不信是枚乘所作。刘勰也只是存疑。

[36]古诗中《冉冉孤竹生》一篇,刘勰认为是傅毅之作,傅毅为东汉前期人,和班固时代接近。然《昭明文选》以为无名氏之作,《乐府诗集》列为古辞,未知刘勰所据。

[37]比采而推,比较其文采状况来推测。刘勰这里所说涉及五言诗的起源和发展问题,而《古诗十九首》的时代问题直接关系到五言诗何时发展成熟,如果说题李陵的《与苏武诗》和《玉台新泳》题枚乘作八首都是真的话,那么在西汉前期五言诗就已经很成熟了。可是经过历代很多学者的考证,这些诗大概不可能是李陵和枚乘的作品。尤其是《古诗十九首》中有些地名、物名,以及某些描写都是属于东汉时的,因此把它看作是东汉中后期作品,可能更符合实际。

[38]结体散文,组织结构文体,敷陈辞藻文采。《广雅·释诂》:“散,布也。”范文澜《文心雕龙注》:“散文犹言敷文。”直而不野,直抒胸情而有文采。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至于先士茂制,讽高历赏。子建‘函京’之作,仲宣‘霸岸’之篇,子荆‘零雨’之章,正长‘朔风’之句,并直举胸情,非傍诗史。……”锺嵘《诗品序》:“观古今胜语,多非补假,皆由直寻。”空海《文镜秘府论·论文意》引皎然《诗议》曰:“古诗以讽兴为宗,直而不俗,丽而不朽,格高而词温,语近而意远,情浮于语,偶象则发,不以力制,故皆合于语,而生自然。”司空图《与李生论诗书》:“诗贯六义,则讽谕、抑扬、渟蓄、温雅,皆在其间矣。然直致所得,以格自奇。前辈诸集,亦不专工于此,矧其下者耶!”《论语·公冶长》:“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野,粗野不文明,此谓鄙略质朴而少文采。婉转附物,委婉曲折托物寓意。《物色》篇:“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怊怅切情,惆怅感伤深切抒情。五言冠冕,五言诗的典范作品。

[39]张衡《怨篇》:“猗猗秋兰,植彼中阿。有馥其芳,有黄其葩。虽曰幽深,厥美弥嘉。之子云远,我劳如何?”《太平御览》九百八十三引张衡诗曰:“秋兰,嘉美人也。嘉而不获用,故作是诗也。”清典,清新典雅。仙诗缓歌,已无资料可考。雅有新声,“新声”当指当时流行的新体诗歌。《古诗十九首》:“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陆云《与兄平原书》中说:“屡视诸故时文皆有恨,文体成尔,然新声故自难复过。”“张公(按:指张华)昔亦云兄新声多之不同也。”“古今之能为新声绝曲者,无又过兄。”

[40]建安,汉献帝年号,自公元192至219年。腾踊,本形容江河之汹涌澎湃,此指五言诗创作之空前活跃。文帝,曹丕,字子桓。陈思,曹植,字子建,封为陈王,谥思。纵辔骋节,驾马时放开辔头尽情指挥驰骋,形容他们在文坛叱咤风云的情状。

[41]王、徐、应、刘,王粲,字仲宣;徐幹,字伟长;应玚,字,德琏;刘桢,字公幹。以四人代表建安七子和其他围绕曹氏父子的文人。《典论·论文》:“今之文人,鲁国孔融文举,广陵陈琳孔璋,山阳王粲仲宣,北海徐幹伟长,陈留阮瑀元瑜,汝南应玚德琏,东平刘桢公幹,斯七子者,于学无所遗,于辞无所假,咸以自骋骥騄于千里,仰齐足而并驰。”曹植《与杨德祖书》:“昔仲宣独步于汉南,孔璋鹰扬于河朔,伟长擅名于青土,公幹振藻于海隅,德琏发迹于北魏,足下高视于上京。当此之时,人人自谓握灵蛇之珠,家家自谓抱荆山之玉。”《诗品序》:“降及建安,曹公父子,笃好斯文;平原兄弟,郁为文栋。刘桢、王粲为其羽翼。次有攀龙托凤,自致于属车者,盖将百计。彬彬之盛,大备于时矣。”

[42]怜,喜爱。风月,清风明月,指美好的自然风景。狎,亲近。池苑,山水庭园。恩荣,指建安文人和曹氏父子之间的关系,曹氏父子对他们的提携、照顾和优待。酣宴,指曹氏父子和文人们的欢乐宴会,醉酒赋诗。曹丕《与吴质书》:“徐、陈,应、刘,一时俱逝,痛何可言耶!昔日游处,行则同舆,止则接席,何尝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赉,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而不知乐也。”《时序》篇:“仲宣委质于汉南,孔璋归命于河北,伟长从宦于青土,公幹徇质于海隅,德琏综其斐然之思,元瑜展其翩翩之乐,文蔚、休伯之俦,子叔、德祖之侣,傲雅觞豆之前,雍容袵席之上,洒笔以成酣歌,和墨以借谈笑。”

[43]慷慨任气,慷慨激昂地恣意展示自己的个性气质。磊落使才,胸怀坦荡地充分发挥自己的才华能力。这是建安文人的共同特点。《时序》篇:“观其时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积乱离,风衰俗怨,并志深而笔长,故梗概而多气也。”

[44]造怀指事,抒发怀抱叙述情事。驱辞逐貌,写作文章描绘物貌。这是对建安文学艺术风貌特色的精彩概括,指出建安文人的创作,不讲究轻纤细密的人工雕琢之巧,而追求清晰昭明的自然生动之美。

[45]正始,魏废帝曹芳的年号,自公元240至249年。明道,指玄学兴起,其本老庄道家之学。玄学清谈风气开始影响文学创作,道家讲究养身,羽化成仙,故云“诗杂仙心”。何晏,字平叔,与王弼齐名的玄学家,著有《道德论》。其《拟古》诗体现了道家思想。《时序》篇:“于时正始余风,篇体轻淡。”率多浮浅,大抵都轻淡浅薄。

[46]正始时期的代表诗人是嵇康和阮籍。嵇康,字叔夜。阮籍,字嗣宗。清峻,清远高峻。遥深,含蓄深远。锺嵘《诗品》评嵇康诗:“颇似魏文,过为峻切,讦直露才,伤渊雅之致。然托喻清远,良有鉴裁,亦未失高流矣。”《体性》篇:“叔夜儁侠,故兴高而采烈。”评阮籍诗:“《咏怀》之作,可以陶性灵,发幽思,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洋洋乎会于《风》《雅》,使人忘其鄙近,自致远大。颇多感慨之词。厥旨渊放,归趣难求。”《文选》阮籍《咏怀诗》,李善注引颜延年、沈约等云:“嗣宗身仕乱朝,常恐罹谤遇祸,因兹发咏,故每有忧生之嗟,虽志在讥刺,而文多隐蔽,百世之下,难以情测,故粗明大意,略其幽旨也。”标,标举、出众。《才略》篇:“皆文名之标者也。”

[47]应璩,字休琏,应玚的弟弟。《昭明文选》录其《百一诗》,诗题有百虑一失之意。李善注:“据《百一诗序》云:‘时谓曹爽曰:公今闻周公巍巍之称,安知百虑有一失乎?’百一之名,盖兴于此也。”又引张方贤《楚国先贤传》:“汝南应休琏作百一篇诗,讥切时事。”有引李充《翰林论》:“应休琏五言诗百数十篇。”引孙盛《晋阳秋》:“应璩作五言诗百三十篇。”锺嵘《诗品》评应璩诗:“指事殷勤,雅意深笃,得诗人激刺之旨。”其诗讽刺曹爽,不惧权势,故曰“独立不惧,辞谲义贞。”文辞风格委婉讽谏,而辞义刚正。遗直,继承古代言行正直传统的人。《左传·昭公十四年》:“仲尼曰:叔向,古之遗直也。”

[48]轻绮,清靡绮丽。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降及元康,潘、陆特秀,律异班、贾,体变曹、王,缛旨星稠,繁文绮合。”张,指张载(字孟阳)、张协(字景阳)、张亢(字季阳)三兄弟。潘,指潘岳(字安仁)、潘尼(字正叔)兄弟。左,指左思,字太冲。陆,指陆机(字士衡)、陆云(字士龙)兄弟。比肩诗衢,谓上述诗人并驾齐驱地活跃在当时诗坛上。衢,大道,大路。锺嵘《诗品序》:“太康中,三张、二陆、两潘、一左,勃尔复兴,踵武前王,风流未沫,亦文章之中兴也。”

[49]繁缛华丽的辞采超过了正始文学,而刚劲有力的风骨则远不如建安文学。这种特点也体现在西晋有代表性的诗人陆机的创作上,锺嵘在《诗品》中评陆机诗说:“才高辞赡,举体华美。气少于公幹,文劣于仲宣。”

[50]析文,琢磨字句的雕琢,追求华丽的词采。流靡,欣赏音韵的流荡,醉心轻靡的格调。《时序》篇:“然晋虽不文,人才实盛:茂先摇笔而散珠,太冲动墨而横锦,岳、湛曜联璧之华,机、云标二俊之采,应、傅、三张之徒,孙、挚、成公之属,并结藻清英,流韵绮靡。”

[51]江左,东晋偏安长江下游地区。篇制,指诗歌创作。溺乎玄风,沉湎于玄学风气,指着重说枯燥玄学哲理的玄言诗。徇务,致力于人世间的政治事务。亡,唐写本作“忘”。忘机,忘掉机心,忘掉会缠绕人心的种种世俗欲念和机巧之事。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有晋中兴,玄风独盛,为学穷于柱下,博物止乎七篇。驰骋文辞,义殚乎此。自建武暨于义熙,历载将百,虽缀响联辞,波属云委,莫不寄言上德,托意玄珠,遒丽之辞,无闻焉尔。”《时序》篇:“自中朝贵玄,江左称盛。因谈余气,流成文体。是以世极迍邅,而辞意夷泰,诗必柱下之旨归,赋乃漆园之义疏。”

[52]袁、孙,指玄言诗人袁宏(字彦伯)、孙绰(字兴公)。雕采,雕饰文采。辞趣一揆,文辞趣味都是一样的空虚淡泊,没有艺术美的滋味。莫与争雄,唐写本“与”作“能”。锺嵘《诗品序》:“永嘉时贵黄老,稍尚虚谈。于时篇什,理过其辞,淡乎寡味。爰及江表,微波尚传,孙绰,许询、桓、庾诸公诗,皆平典似《道德论》,建安风力尽矣。”

[53]景纯,指诗人郭璞,字景纯,他有《游仙诗》十四首,郭璞的诗借游仙而有所寄托,虽亦有玄理,而描写仙景之幽美,非常生动形象,风格俊逸,和玄言诗不同。锺嵘《诗品序》:“郭景纯用儁上之才,变创其体;刘越石仗清刚之气,赞成厥美。然彼众我寡,未能动俗。”其评郭璞诗曰:“文体相辉,彪炳可玩,始变永嘉平淡之体,故为中兴第一,《翰林》以为诗首。但《游仙》之作,词多慷慨,乖远玄宗。”《文选》郭璞《游仙诗》李善注:“凡仙游之篇,皆所以滓秽尘网,锱铢缨绂,餐霞倒景,饵玉玄都。而璞之制,文多自叙。虽志狭中区,而辞无俗累。”

[54]因革,因袭和革新。庄老告退,指玄言诗开始逐渐衰落,并退出诗坛。山水方滋,指以谢灵运为代表的山水诗得到兴盛发展,代替了玄言诗的地位。谢灵运的山水诗虽然也有玄学哲理,但是他把这些哲理寄寓在清新秀丽的山水形象之中,诚如锺嵘《诗品》中所引汤惠休说的谢诗如“芙蓉出水”,又如鲍照所说“如初发芙蓉,自然可爱。”(见《南史·颜延之传》)

[55]俪采百字之偶,俪,骈俪对偶;百字,十联二十句五言诗。像这样的长诗,也要努力做到全篇对偶。争价一句之奇,热衷于创造一些特别奇特的秀句。

[56]情必极貌以写物,是说诗歌创作要努力通过详尽地描写物貌来传达感情。辞必穷力而追新,是说诗歌的文辞要极力追求新僻奇巧。《定势》篇:“自近代辞人,率好诡巧,原其为体,讹势所变,厌黩旧式,故穿凿取新。察其讹意,似难而实无他术也,反正而已。故文反正为乏,辞反正为奇。效奇之法,必颠倒文句,上字而抑下,中辞而出外,回互不常,则新色耳。夫通衢夷坦,而多行快捷方式者,趋近故也。正文明白,而常务反言者,适俗故也。然密会者以意新得巧,苟异者以失体成怪。旧练之才,则执正以驭奇;新学之锐,则逐奇而失正。”《物色》篇:“自近代以来,文贵形似。窥情风景之上,钻貌草木之中。吟咏所发,志惟深远;体物为妙,功在密附。”

[57]铺观列代,敷陈观察历代诗歌创作的状况。情变之数,诗歌发展变化的情状规律。《神思》篇:“神用象通,情变所孕。”监,唐写本作“鉴”。可鉴,可以看得很清楚。

[58]撮举同异,列举各个时期诗人和诗歌创作的不同状况,加以比较分析。纲领之要可明,对不同诗人的创作风貌和不同时代诗歌的特点,都可以看得非常明白。刘勰在这里指出他对历代诗歌发展的论述,采用了历史的和比较的方法,来进行鉴别,所以梳理的极为清晰。

[59]四言正体,因为《诗经》列入儒家经典,为“六经”之一,成为文学发展的源头和诗歌创作的典范,而《诗经》又基本都是四言的,所以说四言是“正体”。挚虞《文章流别论》:“夫诗虽以情志为本,而以成声为节。然则雅音之韵,四言为正。其余虽备曲折之体,而非音之正也。”《章句》篇:“至于诗颂大体,以四言为正。”雅润,典雅温润。五言流调,五言诗是从四言诗发展出来的,是当时流行的诗歌体式,所以说是“流调”。锺嵘《诗品序》:“五言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会于流俗。”清丽,清新秀丽,这是当时优秀五言诗的艺术风貌。“华实”两句,是说诗歌创作是华丽还是质实,都是诗人的才华特点所决定的。

[60]平子,张衡的字。得其雅,即本篇“张衡《怨篇》,清典可味”之意。

[61]叔夜,嵇康的字。含其润,周振甫《文心雕龙注释》说:“他的四言诗,如《兄秀才公穆入军赠诗》,写‘鸳鸯于飞’,称‘俯仰优游’,所以称为和润。但又称‘嵇志清峻’,则又有清峻之作。”

[62]茂先,张华的字。凝,唐写本作“拟”。拟其清,得其清畅之风貌。《才略》篇:“张华短章,奕奕清畅。”

[63]景阳,张协的字。振其丽,特别注重华丽文采。锺嵘《诗品》评张协诗:“文体华净,少病累,又巧构形似之言。”“调采葱菁,音韵铿锵。使人味之,亹亹不倦。”

[64]子建,曹植的字。仲宣,王粲的字。兼善,是说他们既有继承传统较为雅润的特色,又有符合当时潮流较为清丽的特色。锺嵘《诗品》评曹植诗:“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粲溢今古,卓尔不群。”评王粲诗:“发愀怆之词,文秀而质羸,在曹、刘间别构一体。方陈思不足,比魏文有余。”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子建、仲宣以气质为体,并标能擅美,独映当时。”颜延之在《庭诰》中所说,与刘勰在评价王粲上稍有差异:“至于五言流靡,则刘桢、张华;四言侧密,则张衡、王粲;若夫陈思王可谓兼之矣。”

[65]太冲,左思的字。公幹,刘桢的字。偏美,是说他们的诗在艺术上偏向一个方面,不像曹植、王粲那样全面。锺嵘《诗品》评左思诗:“文典以怨,颇为精切,得讽谕之致。”评刘桢诗:“仗气爱奇,动多振绝,真骨凌霜,高风跨俗。但气过其文,雕润恨少。但自陈思已下,桢称独步。”

[66]诗有恒裁,各类诗歌都有特定的风格体裁。思无定位,诗人的思维活动内容则是灵活多变、各不相同的,没有固定的框架。随性适分,诗人都是按照其个性特点来创作的。鲜能圆通,很少能周全地把各类体式诗歌都写得很好。

[67]这四句是说如果能精妙地认识诗歌创作的奥秘,懂得其难以驾驭的地方,那么写起诗来也就不困难了。如果忽略诗歌创作的规律,把诗歌创作看得很简单,那么就很难把诗写好了。

[68]篇什,诗篇。《章句》篇:“三言兴于虞时,‘元首’之诗是也。……六言七言,杂出《诗》《骚》。”张立斋《文心雕龙注订》:“三言以《周南》‘螽斯羽’‘麟之趾’为始,前汉《天马歌》承之。六言以《周南·卷耳》‘我姑酌彼金罍’及《邶风·北门》‘政事一埤益我’为始。后汉梁鸿《五噫歌》承之。杂言者,古体之不拘字限者,如间三五言者皆是。”

[69]离合,诗的一种,用拆字方式组成诗句。如纬书《孝经右契》:“宝文出,刘季握。卯金刀(即刘字),在轸北。字禾子(即季字),天下服。”图谶,古代方士或儒生所编造的帝王受命征验一类的书,多为隐语、预言。《后汉书·光武帝纪上》:“宛人李通等以图谶说光武云:‘刘氏复起,李氏为辅。’”李贤注:“图,河图也;谶,验也。言为王者受命之征验也。”

[70]回文,诗的一种,其诗词字句,回环往复读之均能成诵。如南朝齐王融《春游回文诗》:“池莲照晓月,幔锦拂朝风。”反过来读则为“风朝拂锦幔,月晓照莲池。”道原,已无考。明代梅庆生《文心雕龙音注》:“宋贺道庆作四言回文诗一首,计十二句,四十八言,从尾至首,读亦成韵,而道原无可考,恐‘庆’字之误也。”李详《文心雕龙黄注补正》:“案道庆之前,回文作者已众,不得定‘原’字为‘庆’之误。”或以为回文诗起源于窦滔妻苏蕙,字若兰,滔被徙流沙,苏氏思之,织锦为回文《璇玑图诗》以赠滔。然苏蕙以前已有回文诗,如曹植《镜铭》也是回文诗,傅咸有《回文反复诗》,温峤有《回文诗》,皆在窦妻前。

[71]后代的联句诗起源于汉武帝和群臣的《柏梁诗》。

[72]诗囿,诗坛。

[73]人生而有心志,此即孕育着诗歌的产生。

[74]兴发皇世,诗兴发生于三皇之世。三皇的说法不一,此处当是按《周礼》为伏羲、神农、黄帝。二南:指《诗经》的《周南》、《召南》。《毛诗大序》:“然则《关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风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75]神理,见《原道》篇注[29]及[48]。政序,政治秩序。

[76]英华弥缛,精美的篇章更加艳丽。万代永耽,千秋万代永远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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